湘舲雙手撐着臉,徹底趴下,似笑非笑的觀望鏡譚。
鏡譚把手放在碎片上,磕了下去,可還沒到底,就被一股力掀翻。
“你們在幹什麼?”李岚和一個人同時出現在珠簾後面。
湘舲側頭望去,李岚到是面色如常,旁邊那人卻面若冠玉——已碎,目若朗星——已沉,鬓若刀裁——已皺,眉若墨畫——已毀。
看來她虐待婢女的形象把來人吓得不輕。
想來也沒什麼高大的形象,她很快便釋然了,淡定自若的爬起來,破天荒的走到九王爺面前施禮:“九皇叔,萬福!”
湘舲端的是一副恭敬摸樣,實則低下去的眼神冷清,不卑不亢的兩句話,聽的人心裡好像撒了一層雪。
李岚狐疑的打量着,那夜判若兩人的湘舲,眼眸中依舊是懶散無畏,聽口氣,有那麼點始亂終棄的意思。
欲擒故縱?
李岚不自覺的嘴角上揚,好似期待點什麼似的。
“白湘舲,這位便是甯王何思為,奉南帝之令親自來接親,這等殊榮你可是頭一份,在長安城你可要好好盡一盡地主之誼,不得怠慢。”李岚笑着将人請進屋,拿話點湘舲。
話音落在湘舲耳中,非常刺耳,她冷着臉向後退了兩步:“九皇叔放心,臣女會好好招待,若有不周之處,還請甯王海涵。”
“無妨,隻要不是鴻門宴,都好說。”何思為對湘舲眉開眼笑,邊說邊往湘舲身側走去。
何思為比李岚還要高出一頭,越走進湘舲越覺得像是一座大山壓過來。
何思為不管内心如何不恥湘舲剛剛的行徑,有其他人在,也依舊擺出和藹可親的一副面孔,彰顯他皎皎君子,雲襟胸懷。
這看似灑脫的暗諷,是劍拔弩張的開始。
湘舲對一種人向來敬而遠之,這種皮笑肉不笑,像一把刮刀,刮得她擰筋。
湘舲将人從下向上打量一遍,鞋邊幹淨到無一絲黑塵,衣料不算華貴,但一絲不苟的過了頭,四肢粗壯,雖不胖卻有富貴喜慶之相。
唯一違和的就是那雙虎目,烈性不足,一股老掉牙的史書中透出的儒氣。
湘舲看見李岚向後走,也随之轉過身子,突然皮子犯緊,感覺冷,料想自己生幾次病,到是嬌氣起來了,她側目望向何思為時。
原來,如此。
湘舲未怒未惱,以同樣弑神之态回敬何思為。
何思為這分明是在提醒她,離死不遠。
眼下翁口大開,就缺她這隻鼈。
父親常說,生死關頭,學會減負,斷舍所有次要事物,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擊斃敵人的死穴上去,從而擺脫困境。
物資事關百姓,底線不能輕易觸碰。
若從人着手。人,是最不能相信的,逼急了并不怕死,是什麼人不重要,榮華富貴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軟肋。
馳衍突然闖入,在李岚耳邊說了一句話,李岚臉色驟變,直接起身離去。
湘舲上一刻還泰然自若的分析局勢,但何思為的目光從進屋就一直落在她身上,像是要将她從上到下扒下幾層皮來。
下一刻,湘舲感覺何思為走到她身後,後背直竄出一股毛骨悚然,将剛才腦子所想竟抛個一幹二淨,不好的預感沖上心頭,就想趕緊跑:“甯王稍候,我叫人上茶,您可有喜好。”
“不了,喝了半天兒的茶,總跑茅房叫人笑話。”何思為臉色一變開起玩笑:“你和九王爺什麼關系?為何會住在他府上。聽聞右相之女性情乖張暴戾,動辄打殺,都在傳是不是被九王爺收入房中。”
湘舲知道,面對何思為的質問,除非事出有因,否則不管自己到底是以什麼身份住在九王府,她都解釋不清,為何有家不回,賴在此處的原因:“臣女現在正在被監管,不可離開監管範圍,直至和親。”
何思為視線落在湘舲手臂上:“市井纨绔皆傳白姑娘美貌不俗,極善用槍,本王以為,女人不是用來沖鋒陷陣的,相夫教子才是歸宿,女子舞刀弄槍,終歸不雅。”
何思為見李岚走遠,湘舲似有離開之意,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原本柔軟卻韌性十足的皮|肉,因湘舲下意識掙紮,而變得堅如磐石,一上手就知道是練家子。
何思為狀若嫌惡一般:“你看,女子就該軟玉嬌香,扶風弱柳,才得人疼惜,五大三粗不招人喜歡。”
“王爺請自重!嘴上說着不喜歡,卻還要動手,不光小氣還很輕浮。”湘舲沒想太多,也懶得大費周章的暗示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