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是在意料之中。

安許赫冷靜地感知着自己從軀殼中剝離，然後被裹進一團迷霧裡。

他昏昏沉沉地想，這是愛嗎？

曾經期待過長大後的世界，在發現自己回不去那個無知的階段，就隻剩下厭惡。

突然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他擡眼看去，金碩珍溫潤的臉上扯出了一個勉強的微笑。

“帶的是葡萄酒，度數很低。”

金碩珍的動作間行雲流水，那豔麗的酒液很快就在水晶杯裡散發出熏人的香氣。

當時說了什麼？

金碩珍說看清了他這層出不窮的迂回、矛盾。

放手是真，要的是人認清現實後的全然托付。

所以拒絕，給金泰亨留下思考反省的時間。

喜歡是真，是把自己打造成一條退路，變成最好的選擇。

所以可以無視金泰亨對其他人的試探。

他怎麼敢？

給金泰亨留了退路，卻忘了問自己會不會害怕。

安許赫不敢看金泰亨的臉，也怕人看見自己的樣子。

因為懦弱的退縮，讓他總覺得虧欠。

但到了這個時候，又存着不可說的心理變化。

身在雲端的金泰亨感覺背上一燙，然後聽到一點模糊的隐忍泣音。眼上被纏了好幾圈，他是真的看不到。手指慌張地去摸安許赫的臉，果然濕漉漉的還帶着熱意。

動用幾乎停擺的大腦，金泰亨奇迹般地對上了這一次的信号。

雖然說在這種時候要停下簡直要命，但他還是盡力溫柔，輕輕拍着安許赫的背。

但這往常一般的做法似乎有點行不通，手上光滑細嫩的觸感幾乎讓他勉強聚集起來的理智再度消散。

沒有倉促的開口，金泰亨努力平緩着當下洶湧的情潮，将頭窩在安許赫的肩上，鼻尖依戀地蹭過人雪白的脖頸。

呼吸熾熱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燎燒起來，話語裡夾雜着一絲顫抖，“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

“所以，我們一起闖禍吧！”

看似毫無邏輯的話，合理得讓人心痛，明明都是事實。

安許赫忍不住想笑，說得真的好簡單，他也真的好喜歡“我們”兩個字，不就是闖禍，怕什麼！

他捧起金泰亨的臉低下了頭，将對方賦予他的勇氣轉化成無盡的熱情。

收到回答後，像是小狗得到了心愛的小骨頭，金泰亨歡欣雀躍地訴說自己心裡滿到快要溢出的快樂。

也許人生來就是要不停地經曆破碎、重塑，蒙昧如白紙是初始，而後是一筆接一筆的塗抹。

一生本來就很短，除去雜冗重複的日常，留給他們相愛的一小塊時間少到不該浪費。

自尊算什麼、顔面又算什麼，最快抓到手裡才是正确的，不應該遲疑的。

飄渺的幸福在疼痛中才會讓人覺得真實，安許赫腦子裡突然蹦出了一個念頭。

不隻是他，金泰亨也是恐懼着的，隻是人從容地選擇了主動。

在他們彼此都尚且毫無知覺的時候，金泰亨就已經這樣做了。

那個作為成年祝福的臉頰吻，是他想錯了，比起接受，給予需要得更多。

天早就亮了，金泰亨先睜開了眼，身旁的人呼吸綿長輕緩，唇邊還擎着一抹很淺的笑。

他看着心裡軟軟的，想着安許赫是在做什麼夢呢？

溫暖舒适的被窩烘出一點香味，會不會是拿着零食玩具和小狗玩得開心，又或者是自己懶洋洋地躺在草地上眯着眼睛曬太陽。

“鶴呀~”金泰亨低沉的一聲輕喚，在甯靜的時刻裡勾出了不少纏綿。

斜長的羽睫輕輕顫動，蝴蝶閃動着翅膀飛遠，在安許赫惺忪的睡眼裡，倒映出了金泰亨純然喜悅的笑臉。

清醒了一會兒後，安許赫擡手将人摁到懷裡，他現在看不得這張臉。

金泰亨很配合，乖巧地将自己的臉埋在安許赫的頸窩，底下的手也牢牢圈着人的腰。

隻是接觸的瞬間，就明顯感覺到了安許赫身體的輕顫。

“怎麼了？”他生怕人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難受倒不是多難受，主要是心裡過不去，安許赫以為看不見會好一點，可也不過是自欺欺人。

“不舒服。”他悶悶地來了一句。

“對不起~”金泰亨直覺靈敏地開始低聲道歉。

脖子像是被親了幾下，安許赫猛地将人拉開，瞧見那張滿是歉疚的臉，在心裡感歎着美色誤人，手上動作不慢地将金泰亨的頭發随意揉亂。

“小鶴~”

金泰亨用蘸了蜂蜜一樣的聲音軟軟撒嬌，乖到仰着臉任他施為，安許赫的手指逐漸下移，摸上了人眼下的小痣。

“讨厭鬼！”他輕輕罵道。

金泰亨委屈地皺起臉，不太想認下這個稱呼，可仔細想想，被罵兩聲好像也是應該的。

人索性耍賴地緊緊抱住安許赫，“啊~我都那麼聽話了，說停就停，讓閉眼就閉眼，比起上次不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