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
鐘離略作沉思。
“更似離魂之症。受了刺激,神識中始終壓制的一部分反噬,此番昏蒙也是自我保護的一部分。”
“雖不知她受何刺激,又如何會出現在這裡,但我已穩住她神識,應是無恙。”
鐘離懷裡的人似是被二人吵到,不安的動了動手腳。
鐘離垂眸看了她一眼,怕她摔下去,左手隔着衣衫握住她的手腕,把人抱得更緊了些。
沒注意,一個腕钏溜出她的袖口,墨色钏身,唯纏有金線一縷,一眼便知是誰的手筆。
若陀不合時宜地想起六司間流傳的那些個風言風語——自從離與帝君同理政務開始。
他一向當個樂子聽,半點也是不信。
莫非是他癡愚了?
“如此甚好。”
日頭西下,若陀回了神,施了個法術将那夜叉憑空托起,對着鐘離示意了一下。
“這夜叉也追到了,受傷不淺——我們現在回去?”
鐘離颔首。
………
你醒來時,眼前籠着一片暖橘色的碎光,俨然已是暮色四合之際。
你睜開眼,愣怔地看着木質的房梁,在落日下泛出暖色的光暈。
身體無恙,除卻最初反噬的不适和痛苦後,也算得上是一場久違的無夢安眠。
原身的反噬來勢洶洶,措手不及之下,你難以抵擋,節節潰敗,世界意志幾次想要強行抽離你的神識。
你很清楚,若非鐘離施以援手,你恐怕就成了那孤魂野鬼中的一員。
你不知道鐘離是如何做到的,隻記得幾欲放棄之時,那濃烈的金色,輕柔的裹住你的意識,将惡意隔絕。
直到你喘過氣來,死死地将那原身的惡意和意識按下去,那落日熔金般的元素力也并未撤離,直到你意識昏沉,疲憊的沉睡過去。
梁上日光漸薄,透着涼意萬分。
你出行時并未知會誰,自然不會天真地以為鐘離為你而來,更何況…
你如何認不得他。
那性命危垂的夜叉,分明就是降魔大聖本尊。
那副神志不清的模樣和因驚懼而驟縮的瞳孔浮現在你腦海中。
你的呼吸幾乎凝滞。
你不肯直視那醜陋的記憶,可真相已然紮入你的心髒,肆無忌憚地汲取着你的悲哀與苦澀,敲骨吸髓。
你何嘗不知道這是哪段青史,你合該為魈高興。
你疲憊地閉上眼。
即使經此一遭,你不僅奪回了身體的掌控權,也接管了這具軀體本身的全部力量,你心裡也提不起半點高興。
你終于得以在此世立足。
可偏生是她,何其諷刺。
倘若鐘離得知……不,魈必不會對鐘離有所隐瞞。
你沒辦法告訴鐘離真相,世界意志已經千百次警告過你,絕不能将自己并非此界中人的身份暴露,否則會被本世界世界意志立刻察覺,甚至肅清。
鐘離他知道了嗎?
你又該…如何自處?
是逃?是戰?
夕陽的薄光下,你渾身發冷。
僵硬的手指抖了抖,你正打算揭開被褥,手背卻觸碰到一團柔軟。
毛絨絨的觸感,散發着清甜的氣息,溫熱的像是什麼動物的皮毛。
你心中煩郁,沒什麼憐愛之心,一把揪住手邊的毛絨團子拎到眼前。
你對上一雙薔薇一般的眸子,漂亮的紫色眸子此刻正睜的滾圓。
小家夥顯然吓了一跳,撲棱着小短腿,無助的發出細細地嗚咽聲。
你:………
你頭疼的把這半仙之獸輕輕放到枕邊,沉默着撸了幾把麒麟柔軟的藍色毛發,點評道:
“有點胖。”
麒麟遭此指摘,一時嗚咽聲都驚停了,還打了個小小的哭嗝。
你神色緩和下來,勉力扯扯嘴角,輕輕笑了一下。
經甘雨打岔,你的心境奇異的平靜下來。
罷了,既來之,則安之。
左右你也是要回家的,隻要不被提瓦特的世界意志抹殺,哪怕沒了身軀,也不過做一段時間的孤魂野鬼罷了。
世界意志屢次試圖抽離你意識時便是這麼忽悠你的。
這條命既是鐘離救的,他若想要,給他便是。
算我倒黴。
你冷靜的想。
你垂下眼簾,把小甘雨無情地抱到自己懷裡,打算狠狠地吸把瑞獸。
突然感覺自己另一隻手的手心似乎握着什麼。
你皺起眉,把手擡起來,然後呆住了。
那是一把鴉色的細絲,約莫一個手掌那麼長,上端平整如切,尾端染了淺淺的金,像是什麼該呈在玺案裡欣賞的藝術品。
莊重,沉靜。
根根分明,隐有鋒芒。
你橫看豎看,竟從中看出了優雅疏離的氣質。
此絲恐怖如斯。
你的額頭沁出冷汗。
“你一直盯着帝君的頭發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