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從半阖的窗棂中穿過,吹得檐鈴一陣叮當作響。
你揣着袖子,微笑不變,冷眼旁觀。
男人終于放棄,眉目濃烈,鼻峰挺立,額頭上沁出一層薄汗。
鐘離眼尾泛紅,閉着眼也自有一種不怒自威之态。
“……離。”
你終于是動容,絞了一張手帕,挪到他身邊,細細地為他擦去面上涔涔冷汗,表情柔和下來。
“若我說這隻是驅散業障的藥物,帝君可信?”
鐘離不答,你便低着頭,認真又耐心的按壓着他手上穴位,自顧自答道,
“此藥亦有靜心安神之效,隻是藥性猛烈,初次服用,難免昏蒙,倘若服藥之人又熬夜成性,久未成眠,便更是四肢乏力……”
你感受到他手心熱起來,呼出一口氣,小心的擡起他另一隻手,低低地抱怨。
“暈的這麼嚴重,你也太累了,先生。”
鐘離濃密的眼睫顫了顫。
勁松的身影再也支撐不住,向前傾倒,你适時伸手抵住他的額頭,讓他輕柔的靠在你肩上。
你嘴角微微翹起,嘴裡卻是一片苦澀。
“你已經很好的完成了自己的工作,現在,該去休息了,鐘離。”
晚風吹起鐘離漆黑的長發,從你的耳邊拂過,癢癢的。
你擡眼看向窗外,夜色降臨,萬家燈火星星點點,如燎原之火。
“即使守城的巨龍沉睡,璃月這座城市,也絕不是薄如蟬翼,一觸即破的肥皂泡。
若陀,歸終,流雲,削月,阿萍……還有我,我們和璃月城,都在你身邊啊,鐘離……”
你垂眸看向他沉睡的側臉,男人呼吸均勻,造化鐘神秀一般的眉眼舒展開,想是做了個好夢。
你不禁放輕呼吸。
“好夢,我的鐘離先生。”
……
就在片刻之前,你絕想不到會有這樣的場景。
你的嘴角不着痕迹地抽搐了幾下。
鐘離眼皮緊閉,呼吸綿長,表情柔和,長長的睫毛安靜極了,俨然是個好夢。
你試着動了動手指。
腕上傳來一陣巨力,死死鎖住你的行動。
你仿佛如來佛手心裡的猴子,還沒耀武揚威半刻,便被鎮在五指山下動彈不得。
馬上就是晚奏的時辰,這要是被人看到還了得,之前就白忙活了。
你臉色垮下來,試探着開口。
“帝君?”
男人脊背筆直,雙眼緊閉,點了點頭。
你:……
某些魔神雖然已經睡了,可還能夢遊,可怕的很!
你眼皮狂跳,頓感不妙。
眼見時間飛逝,夜色漸濃,你還是硬着頭皮開口。
“……您還能站起來嗎?”
總得回去休息,不能叫六司看見。
鐘離點點頭,站起身來,如松如竹,沉穩如山。
你眼神一亮,還未開口,卻見鐘離又緩緩坐下。
鐘離搖搖頭,正襟危坐,肩背筆挺。
“……”
……還挺可愛。
你神情複雜,隻得托住鐘離的一隻手臂,柔聲道:
“那我送你回去,好嗎?”
鐘離眼睫微顫,半晌,遲鈍地點了點頭。
尋思一隻手被掣肘,扶着反而别扭,你便幹脆打算一個橫抱,把鐘離攬在懷裡。
你心頭豁達。
鐘離要不記得便罷了,就算記得,你這晚冒犯之舉也多了去了,不差這一個公主抱。
但一使力,面前的人竟巍然不動。
你:?
你不信邪地又試了一次,确信自己這次用了十成的力氣。
然而面前之人宛如江心磐石,一根發絲都沒有移動過。
你疑惑地望向自己酸痛的手臂,仿佛前些日子幫工造司扛千斤土石的魔神離隻是你的幻覺。
就在你愣神之際,腳邊傳來奇怪的細碎的聲響,你下意識低頭看去。
政務廳上好的青色磚石上,一道道細密的裂紋,正以鐘離雙腳為中心向外延展。
椅子發出酸牙的嘎吱聲,不堪重負似的。
“……”
今晚的省略号是要成精。
你嘴角抽搐着,放棄了橫抱的打算,别扭的托住鐘離一隻手臂。
“好了好了,不抱了不抱了,我扶你回去,快收了神通吧我的帝君大人,工造司已經沒有閑人能來翻修政務廳的地闆了。”
酸牙的嘎吱聲停下,你稍稍使力,便把一個正常體重的青年男子扶起。
鐘離閉着眼,眼睫垂着,呼吸均勻,面容安詳而恬靜,乖覺極了。
“……其實輔以仙法,根本不會被人瞧見。”
鐘離面上不顯,你手上倒是真真切切重了幾分。
懂了,帝君的面子比天大,沒人瞧見也不行,公主抱什麼的……
“放肆過甚,有辱斯文?”
你暗自揣度着,心覺好笑,不自覺樂的笑出了聲。
什麼小孩子脾氣。
ps:這種三千年前還遠沒步入退休養生生活的青澀感真是太難把握了,生怕他太活潑(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