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像是真正的賢君明治,叫人生出隐隐約約的期望來。
殿前大門敞開,君王端坐在玉座門前懸着一道珠簾,女子的聲音從珠簾後傳出,聲色清冷,語調不緊不慢,叫人生出些溫柔的錯覺。
那聲音并不大,還能聽見翻動紙頁的細碎聲響。
“霓裳花的種植為什麼還沒開始?”
主管的官員立在階下,小心翼翼地解釋道:“小麥的預收期較計算稍緩,未有良地空置。”
簾後,浮舍呈上一份荻花洲最新的規劃圖,你扣了扣桌面,沉思片刻。道:
“把塔後這一片土地清理一下,盡快種上霓裳花。”
一旦幻陣撤去,百姓不能沒有禦寒的衣服。
官員松了口氣,應是,暗暗心驚。
塔後可是君王的後花園,原設有專人打理,一點浮灰都不會有。
你翻過一份奏章,接着道:“定法度時我說過,罰當其罪,不可偏輕,亦不可偏重,這幾人竊人财物,如何和食民血肉的舊貴族同罪并罰?”
司法官臉色蒼白,俯首認罪。
“重審重判。”珠簾後,你目光如刀,掃過寂靜的人群,道:“你們也都記住,律法已定,行事需得依法進行,再有罔顧法度之事,便不必來見我了,自請劣土吧。”
所有人出奇一緻地顫了顫,俯首稱是。
珠簾微微晃動,衆人來來去去,你問事問話,一件件料理清楚,不覺已是一個時辰。
你算着時間,險險問完話,返回璃月。
皎日已經爬到黑瓦白牆上空,籠下無邊燦爛金輝,未化的雪上折出瑩瑩晶光,一地碎金。
臘月的最後一日,是個冬日裡難得的好天氣。
你踏進月海亭,一團藍絨撲了上來,你一勾一抱,穩穩接住了她,伸出手指撓了撓小家夥的下巴。
甘雨先是眯起眼,發出舒适的呼噜聲,旋即又害羞似的,把臉埋進你懷裡,怎麼逗也不肯擡頭了。
流雲走過來,啧啧稱奇道:“除了若陀,便隻有你經得住甘雨一擊。”
那是因為甘雨不敢撲鐘離啊!
你笑着摸摸她的腦袋,安撫道:“不胖不胖,這樣最可愛了。”
甘雨:……嘤嘤嘤
“都安排好了嗎?”
流雲點點頭,示意你往裡走。
“按你說的,不需要太盛大,熱鬧點就行,人都差不多到齊了。”
往日這個時辰,月海亭早已人走樓空,今日卻站了不少人。
歸終撲上來,挽住你的胳膊,灰藍色的眸子一閃一閃地,顯然是十分期待。
“阿離阿離,快去請帝君吧?”
你輕輕敲一下她的發頂。
“别急,帝君還在處理政務。”
歸終把臉委屈地埋進甘雨的毛裡,七七立在一旁,玫紅色的眸子閃閃發亮,很羨慕的樣子。
“不過大約也快了。”
你話音未落,殿外傳來踏碎積雪的腳步聲,穩如山嶽,不急不徐,由遠及近。
歸終朝你眨眨眼,衆人屏息。
鐘離的腳步在殿門前頓了頓,有點疑惑似的,遲疑了一下,才推開門。
同往日一樣,人皆走光了,殿内一片漆黑。
鐘離合上門,一轉身,殿内突然點了燈,一室金紅色的暈光,一道道身影站在兩側,見他轉身,突然拉動手中炮竹一樣的小物件。
五顔六色的彩帶和的亮片噴了出來,頂燈突然發出機關的咬合聲,然後緩緩向兩邊打開,垂下一副長卷。
鐘離拿開遮住視線的彩帶,有些錯愕地掃過衆人,目光停在了你身上。
你向前一步,眼神不由自主地飄向他一身莊重嚴肅的玄衣上細碎的彩色亮片,對上他隐含詢問的眼神,臉上掠過一陣古怪的笑意,肩膀抖了幾下。
你強忍着笑,把甘雨交給流雲,上前幾步,将幾根線簽塞進鐘離手裡,打了個響指,線簽倏忽燃起來,像一束小小的煙火,綻出漂亮的光彩。
你背着手,眸光落在他身上,笑意從唇齒邊洩露出來。
“帝君,生辰快樂。”
一瞬間,周遭安靜地空氣變得沸騰,衆人笑着湧上來,七嘴八舌地道祝福。
等大家散開,你走上前,點了點他手中煙花,眉眼間盈滿了笑意。
“工造司新制的微型煙火,名喚仙女棒,是不是很漂亮?”
鐘離的目光落在你臉上,很柔和。金紅色的焰火落在他眼底,米粒大小的焰火掩映在煌煌金瞳裡,千粒萬粒,無人察覺,待燃燒之際,已是火樹銀花,滿目燦爛。
殿内燭火輝煌,眸中一道色澤鮮豔的湖藍裙裾。
良久,鐘離勾唇一笑,如晴光映雪。
他眉眼低垂,聲音很輕。
“阿離。”
焰火燃到了盡頭,隻剩發白的灰燼,星星點點飄落。
他向前一步,托起你的手腕,你怔怔的看着他靠近,喉頭微微發緊。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笑鬧的聲音,遠遠的開始呼喊,是歸終他們回來了。
“帝君!阿離!壽宴準備好了,快來快來~”
你驚了一下,幹笑兩聲,眼神有點閃爍。
“我們快去壽宴吧,歸終他們該等急了……”
鐘離嗯一聲,牽住你的手,身姿筆挺,眉眼溫柔。
“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