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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館中分外安靜,衆人皆凝神屏息,立耳細聽。
“若陀與帝君這邊交談半晌,帝君突然笑了笑,言:……”
一道慈祥的聲音剪斷了她的話。
“流雲,想不到你今日有這般閑情逸緻,竟在這城裡講起書來。”
滿頭銀發的老婆婆踏進門來,微微佝偻着背,笑眯眯的,雖說是打斷了他人的話,卻叫人生不起惱火。
“阿萍,你怎麼也來了?”
“我再不來,你怕是就要搶了這說書先生的活計喽。”
萍姥姥背着手,對着身後的甘雨比了一下,甘雨意會,清咳一聲,走到流雲身側,附耳低聲道:
“師父,難得你們兩位相聚,不如尋個雅間相談。”
萍姥姥笑眯眯地看向流雲,流雲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兩人。
“自然可以,隻是……”
“隻是我們怎麼辦呢?”
周遭響起一個幽怨的男聲,正是之前不服氣的那位年輕茶客。
“我們這些求知若渴的聽書人該怎麼辦呢?”
甘雨微笑不變,微微欠身,言辭懇切,句句真摯。
“今日有緣得以與各位暢談,能博得諸位一笑,實在是我們的榮幸,若非有事在身,亦不敢負各位期望。若有來日,一定與各位盡興交流。”
衆人一時無話可說,隻得眼睜睜的看着三人離去。
臨踏出門檻,萍姥姥突然回頭,目光若有所思的掃過二樓一間垂着珠簾的雅間,旋即眉眼舒開,朝那個方向颔首示意。
珠簾後傳來一聲輕笑。
“歌塵敏銳如舊。”
……
歲暮風動地,夜寒雪連天。
天穹灰蒙,灰色的濃雲向着大地壓來,風雪中,近萬千岩軍沉默地伫立着,隊列嚴整,氣勢沉凝,槍尖折射出冷冷的清光。
勁風淩冽,弓顫弦鳴。
雖說不能同鐘離同征,送行卻是必要的。
璃月苦水久矣,如今終于可一除沉垢,你真心為他高興,心底的不舍也淡了些。
你送衆人到城外,在軍中巡視了一圈。
“防凍傷的藥膏帶了嗎?”
這幾日風雪大,天氣嚴寒。
往生堂的随軍醫師趕忙上來答話。
“帶齊了。”
你點點頭,到處轉了轉,看确實沒什麼遺漏的,放下心來。
鐘離正在陣前進行出發前最後的檢閱。
你站在他身後,一直等他聽完所有彙報,才出聲喚他。
鐘離轉過身,隻見少女裹了一件大紅色鬥篷,鬓發如雪,風姿灼灼,杏眸微彎,眼波如春水,對着他笑,神色微不可覺地柔軟了些。
“願帝君此去,犁庭掃穴,奏凱而歸。”
聲音清亮又柔和,如一泓清泉,沒有撒嬌,卻許是因為不舍,語調綿綿,聽起來更嬌柔。
鐘離伸出手,落在你的鬓發上,将揚起的絲縧妥貼的塞到兜帽裡去,攏了攏你的鬥篷。
“嗯,定不負所望。”
城門狂風吹卷,風雪更甚,你仰着頭,望着他輪廓淩厲分明,威嚴沉靜的面容,神思恍惚,不知怎得,伸手抓住了鐘離的衣袖。
鐘離安靜地望着你。
你心頭一緊,自責自己的幼稚,趕緊放了手,笑道:“不早了,啟程吧。”
鐘離眉眼冷肅,如今出征在即,白袍銀甲,更顯得威嚴凜然,此刻言語溫和,竟流露出些少年人的缱绻之态,柔情似有若無。
他握着你的手指,放在唇邊,輕輕貼了一下。
“好,我會早日歸來。”
鐘離這樣的人,一旦許下承諾,便絕無違背。
霎時,四周安靜下來,唯有風吹旗陣,獵獵作響。
“我不在時,行事切忌莽撞,若有難以應付之事,不必勉強,等我回來。”
你愣了片刻,旋即眼眶一熱,暗道不好,連忙抽回手,嗯了一聲,笑道:“那我回去了。”
鐘離颔首。
風雪稍減,你站在城牆上,看着大軍遠去,直到揚起的雪塵都不見了,才慢悠悠的下了城樓,回到了政務廳。
你連着幾日在政務廳處理事務,鐘離不在,你便連他的份一起做了,火盆裡的炭燃盡了,發白的灰燼堆了滿盆。
又是一日,辰時,你叫來幾個工造司的匠人,一一指出他們上交的工圖上諸多纰漏,不覺已過晌午,你處理完全部事宜,不自覺盯着牆上的海域圖發呆,心裡盤算着鐘離他們該走到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