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鐘離突然開口,溫和低沉的嗓音在混沌的思維殿堂中靜靜流淌。“睡一會兒吧,你累了。”
你怔了一下。
“若不堪承受,便不必強撐。”鐘離凝視你片刻,阖上眸子,輕輕笑了一下,柔軟的唇若有若無地蹭過你耳側,語氣很淡,神色卻缱绻柔和。“阿離,我在這裡。”
她這樣堅強,分明比所有人都年幼,卻總以前輩自居,照拂小輩,看顧長者,為璃月籌謀,顯出十分沉穩可靠。
她從來是一株肅立的松柏,風摧不折,雪積不彎,在每一個雲開霧散,雨過天霁的朝陽中同他并肩,枝繁葉茂,風吹過,濃蔭傾落,萬壑松濤。
她是驟臨風雪的旅人,負屈銜冤,隻得行色匆匆,步履維艱,去尋來時的路。
可她在這樣逼仄的匆匆中停下,許他此生。
是他誤她。
這浮生一夢中,她待他這樣好,看向他的目光從來直白誠摯,沒有遲疑,閃爍,畏懼。
無關權柄,威名,地位。
在她眼裡,他隻是他,他隻需做他。
艾利歐格不曾言錯,若非她,離絕不會剖白心意——她這樣好,怎會忍心叫他難過?
他安然受了這樣的好意,原不知她原是個天真爛漫的少女——她還這樣年輕,這樣鮮活,當被家人捧在掌心如珠似寶的年紀,一朝驚變,便已墜于殘垣廢墟之上。
她不曾頹然自棄,亦不肯攀附他人,在枯瘠的土壤上,長成一株根深葉茂的樹,郁郁蒼蒼,高大毅然,盡其所能為戰火燎卷的土地投下一泓清涼。
她是從不習慣依靠他人的人,有着永遠無畏直面困境的靈魂。
她堅強的太久,便忘了自己亦有逃避的選擇。
他是璃月的君主,是庇佑萬民的神明,亦是她的愛人。
若難以承受,逃避又有何妨?
他會一直在這裡。
淡淡的金光流鍍你全身,你怔然回眸,望着他漆黑的眉毛,俊朗的面容,望進他晨星般金色漫流的璀璨雙眸。
周遭的一切突然變得很慢,你看着金光一寸一寸潰散,看着他挺直的脊背逐漸單薄,了無所有的混沌思緒中閃過一道明光。
你擡手拽住了他的衣袖,可這衣袖也頃刻消散了。
鐘離捧着你的臉,迎着你茫然空洞的目光,吻過浸透鐵鏽氣息的唇,深深地望着你,眷戀而溫柔。
“睡吧,阿離,都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