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家,好不好?”
你終于有了反應,喉中一聲哽咽,你擡頭,嘴唇擦過他的面頰,附在他耳邊輕聲道:
“好,我們回家。”
……
兩人倒下的很突然,卻也毫不意外。
鐘離渾身是傷,早已力竭,全憑胸腔中一口氣吊着來到你面前,你也好不到哪去,不知兩人說了些什麼,隻見兩人先後歇了那口氣,齊齊昏迷過去,立時無力支撐,一起向後倒下去。
兩人皆未松手,你摟住他的脖子,臉埋在他頸側,他勾着你的腰,頭靠在你發頂。
魈怔愣地立在原地,直到兩人猝不及防的倒下,揚起的灰塵浮動着金光,他才猛然回神,三步并作兩步,去拉兩人。
流雲和歌塵緊随其後,飛身掠至兩人身前,幾人手忙腳亂,在歌塵的指揮下,将兩人一起擡起,與歸終一同,迅速送返璃月。
帝君受創,滿城皆驚,必生動亂,若陀接了消息,當機立斷清退衆人,封鎖消息,将人送進往生堂,又遣數隊千岩軍前去接應歸離萬民,流雲和魈亦自請前往,得允。
胡堂主揪斷一把胡須,謹慎地給歸終開了藥,待其情況穩定了些,又喚來幾個小童,想将昏迷的帝君同離大人分開,未果,尋若陀與歌塵前來,硬生生将人掰開,隻是兩隻手交握,怎麼也分不開了。
待若陀趕來,聽聞此事,冷笑一聲,織金折扇在兩人手腕上徘徊許久,終究沒有落下。
衆人隻得尋兩張病床合并,中間支起簾籠,勉強将兩人隔開,分而治之。
鐘離雖昏睡了過去,較之清醒之時,面色卻更為慘白,眉頭緊皺,像是在忍耐着極大的痛苦,衣袍上盡是幹涸發暗的血塊,他并非凡人身軀,血液凝固後猶如鐵衣,緊緊依附在身上,胡堂主一時無從下手。
若陀當機立斷,織金錦扇一展,抖落一把銀匕,毫不猶豫地劃開鐘離身上沾血的衣衫,除卻自請照料于離,暫時離開的歌塵,衆人皆是倒吸一口涼氣。
鐘離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稍稍掀起衣衫,便撕開一片淋漓鮮血,傷口極深,血不停地往外滲。
胡堂主霜白的長眉狠狠地顫了顫。
若陀擡手攔住就要往前沖的胡堂主,眉頭緊蹙。
“摩拉克斯非尋常體質,堂主莫随意靠近。”他收起匕首,回頭囑咐道,“取些紗布,再燒些熱水來。”
待一應需要的事物備齊,若陀揮退衆人,垂下紗幔,迅速處理着鐘離周身斑斑血污,血水從他身前漫開,染紅大片雪白紗布。
他的動作很快,處理完可見的外傷,便取新的紗布,包住他的傷口,紮緊,看着被裹得像顆米粽的人,深深歎了一聲。
眼下也沒有别的法子了。
“普天之下能叫你這般舍得的,除卻璃月,便隻有阿離一人了。”
虧得他不在意,竟将逆鱗都能割舍贈人。
于離而言,逆鱗可為護身之物,于摩拉克斯而言,則是其力量與情感彙聚之處,是性命攸關的另一顆心髒。
他初時便極力反對,可鐘離決意定下的事,從不會為人所動搖。
他那時神色平靜,作出決定之時,便已做好了承受最壞結果的打算。
隻是這結果來的太快,叫他也措手不及。
紗布已然用盡,若陀随手扯起衣袖,拭去指間粘稠的鮮血。
鐘離的血。
似被那暖色撫平心緒,他面色緩和了些,冷意卻萦繞在眉宇間,經久難褪。
“真魂有缺,逆鱗離身,還敢直面天罰,落得如今這一身傷……”
他忍了又忍,終究是忍不住,折扇點在鐘離肩頭。
身為魔神,尋常手段對其傷勢幾無作用,他感知得到,摩拉克斯神魂之傷,遠深過眼前所見,亦是摩拉克斯平生未逢之難。
若陀望向簾籠,明黃色的絲綢靜靜垂落,掩去所有視線。
“摩拉克斯,值得嗎?”
窗戶敞開着,庭院内人影晃動,歌塵手中拿着蒲扇,一邊給藥爐扇風,一邊同胡堂主請教離的傷勢,許是得知并無大礙,眉眼略微舒展開來。
若陀耳力素來不錯,默然半晌,恍然失笑。
“我真是糊塗了,何必問你這個。”
他垂眸看着柔軟的黃綢,目之所及,一隻手牽着另一隻。
“真是好一通折騰。”他搖搖頭,将被褥蓋到鐘離身上,撫平四角。
“你們兩個,真是一個賽一個不省心,生怕自己被比下去,哪管外面鬧得天翻地覆……整個璃月都在等你們,還是早些醒。”
庭院内傳來嘈雜的腳步聲,旋即門被叩響,少年清冷的聲音傳來。
“歸離集萬民已歸,請您定奪。”
若陀應了一聲,最後看了鐘離一眼,燦金色的日光透過雪白的窗紙,投下朦胧的光暈,罩在若陀肩上,将他袖擺上星點血漬映如桃花,他再無猶疑,轉身離去,高大的身影遮去所有窺伺的天光,聲音溫和如舊,字句卻很淩厲。
“在那之前,一切都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