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胡桃【上】
胡桃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正值盛暑時節,往生堂前霓裳欲燃,花團錦簇,雲蒸霞蔚,那人逆光站着,霜發微垂,兩根手指虛虛撫在一片嬌妍花瓣上。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看了很久,裙裾金紅,似霞光漫流,在拂面的晚風中輕輕拂動。
胡桃恍惚了一下,旋即背過手,一蹦一跳地湊上前去。
“哎呀呀,這可是我們家客卿的寶貝,禁止觸碰哦。”
那人一怔,回過神,琉璃般清淺的眸子微微睜大,而後朝着走來的胡桃微微一笑。
“失禮了,晚好,胡堂主。”
“哦?你認得我,胡桃我記性雖不如客卿,倒也算不上差嘛,總覺得沒有在璃月見過你。”
“現在見過了。”她笑了一下,“我名離,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的胡桃小姐,很高興見到你。”
“嗯?!”
胡桃呆了一下,不等你開口詢問,便回過神,一下蹦到你面前。
“哦!”
胡桃眼睛發亮,一雙紅眸似枝上紅梅,灼灼其華。
“你好你好,這位朋友,介意我喚你阿離嗎?”
赤烏西墜,暮色氤氲,燦爛的餘晖傾灑在堂前,門外一片湧動的金色輝光。
她立在石階下,身形纖薄,肩背挺直,因逆光,面目有些模糊,雪白長發傾落身後,發尾以一條玄色絲縧束住,發如錦緞,洩滿斑斓落照。
她搖了搖頭,示意無礙。
……這也太像了。
探究的目光一觸即收,胡桃笑嘻嘻地問道:
“不知阿離來往生堂有何貴幹呐?”
胡桃湊的很近,連她眸中倒映着的霓裳花叢都看得分明。
她也不在意,一雙眸子清亮亮的,直直望着胡桃,幹脆利落地道明來意。
“胡堂主可知,鐘離如今在哪裡?”
她抿了抿唇,胡桃注意到她唇色有些蒼白。
那嗓音如人,不卑不亢,溫和,清朗,坦坦蕩蕩,像一株盛放的霓裳花,花葉間浮動着明亮的日光,枝幹柔軟,根系堅韌。
“嗯?”
胡桃摩挲着下巴,想了一會兒。
“客卿可是賒了你的帳?”
“……”對面那人目光複雜了一瞬間,搖了搖頭“不曾,堂主誤會了。”
她思忖片刻,問道:
“最近很多人來尋他麼?”
“聰明。”胡桃一拍手,笑道:“可惜啊,客卿他一早遠遊去了,一個都沒見着。”
“他去了哪……”
“欸,這位新朋友——”
胡桃擡起一根手指,豎在你面前搖了搖。
“欸,客卿是堂主我的下屬,他的行蹤屬于往生堂保密事項,我總不能随随便便告訴旁人,這樣——”
女孩兒背過手,微微仰頭看着她,帽檐上的紅梅一顫一顫的。
“阿離陪我去聽場說書,咱們就是老朋友了,我就把客卿的事告訴你,怎麼樣?”
2.赫烏莉亞【一】
赫烏莉亞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燦爛的晴空,眉頭微微蹙着,沉默不語。
她生了會兒悶氣,回頭看去,先看到一雙手。
修長,潔白,骨節分明突出,手指很長,握筆的地方和掌心都生有薄繭。
一雙能文能武的手。
她那時捉襟見肘,單是維持地中之鹽的安穩便耗盡了全部精力,沒有留意過岩神,更不必提他的手。
是阿離總時不時提起他。
那時阿離常伴他身側,與他探讨政務,分擔責任,他們相處的時間太多,偶爾倦了累了,阿離便會擡起眼簾,從案上累累文卷的間隙,去看那雙手。
鐘離端坐在灰藍色的布藝沙發上,眉眼低垂,專注地看着手中相冊,修長手指徐徐翻動,偶爾停下片刻,指腹輕撫相片光潔的表面。
昨夜下了雨。
雨珠垂落,濺在窗外的松柏上,滴滴答答響了一夜。
赫烏莉亞在夢中也能聽見雨聲。
直到柔白的日光穿過窗棂,将她的眼皮曬的滾燙,赫烏莉亞才慢悠悠的起身。
今日是周末。
她牽起銀白窗簾的一角,朝外一揮——厚重的簾布鼓滿了風,順着滑竿往一側蕩去,明亮的日光落了她滿身,她的目光落在窗下,忽而怔了一下。
梢頭朝露未幹,松針晶瑩濕潤,晨曦映照下,一道道微光閃爍。
一道身影立在松樹下,眼睫低垂,目光落在壇中茶花上。
茶花被人悉心照料着,養的生機勃勃,花瓣層層疊疊,顔色鮮亮,豔麗如錦。
他看得太過專注,濕潤的松針落了他滿肩,将黑色的風衣染出一片更深的墨色。
赫烏莉亞的目光越過松枝,遙遙落在他身上,他也似心有所感,擡眸望去。
一刹那,兩人視線交彙。
他身姿挺拔,面容俊秀,一身清冷,初秋暑氣未消,他的襯衫紐扣也系的一絲不苟,灼熱的日光透過松枝,篩下的斑影落在他身上,如水波蕩漾。
那雙比陽光更明亮的金眸,在觸及赫烏莉亞的一瞬間微微睜大,短暫的錯愕後,他垂下眼簾,濃密的眼睫掩去眸中神思,好似飛鳥被籠在雲層中,看不真切。
一滴水珠從葉尖滑落,打在他的臉上,冰涼,刺骨。
他抹開水珠,再擡起頭時,神色已然恢複了平靜,歉意地朝她笑了一笑。
“許久不見,赫烏莉亞。”
“嗯。”
赫烏莉亞聽見自己的聲音淡淡響起。
“許久不見……摩拉克斯。”
3.胡桃【中】
“……那神遊太虛的離大人,兜兜轉轉,終是在那萬世間,尋到了脫身的機會,隻見她雙目一睜,眼前出現的正是歸離集,惡螭潰逃,萬木摧折,就在這殘垣斷壁中,立着一個人——此人玄發金眸,正是帝君本尊!”
說書人微微一笑,“刷”的展開折扇,将下半張臉掩進陰影裡。
“欲知後情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