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見月兩手一攤,盡顯無奈之色,身邊一位橘黃色寬袍的同僚忍不住笑了聲,“左相啊左相,還是這麼诙諧。”
“這位朋友,在下突然失憶,請問您是……”
“左相大人還真是愛失憶。”
這顯然是一個熟悉左相的人,感謝這位朋友提供的關鍵信息。對着江見月的詢問,對方先是一愣,然後那張俊美清麗的臉上微微一笑,“在下姚伯鸾,添居太尉一職,還望陛下厚愛的左相大人能在陛下面前為在下多多美言。”
“一定一定,姚太尉也十分诙諧。”
太尉,三公之一,雖然軍權被幾任皇帝不斷削弱成了一個虛職,但她仍然是貨真價實的三公,看來姚太尉與左相關系不錯,都能當面開玩笑,江見月毫不客氣接下對方的玩笑。
沒過多久就有近侍通報陛下駕臨。
幾位皇帝的重臣老老實實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江見月混在其中見機行事,跟着其他大臣口稱女兒拜見陛下。
“臣”為下對上自陳,意為被統治臣服者,大震經曆過幾次思想解放狂潮,對原本的君臣關系早已心生不滿,她們認為君臣一心,作為君主的皇帝是天下人的母親,追随國母治理天下的官員與皇帝的關系應該比母女更為親近。換句話說,大震官員認為自己比不參與政事的皇嗣更有資格稱呼皇帝為母親,雖然在官方政令中沒有此項規定,但百多年來的默許下朝臣向皇帝自稱“女兒”已經成了一種心照不宣的慣例。
隻有曆任左相仍會稱臣,作為百官之首,大多數左相都是皇帝的配偶,作為君後再稱女兒就顯得有些不妥,本朝左相雖然并無名份,但她整日住在宮中,陛下也親口承認過她是原配,衆人也就默認左相身份。
沒有聽見左相标志的“臣”自稱,姚太尉微微側目,看來左相有意向陛下示好。林相則直接在座位上怒瞪了她一眼,心道左相今天就是故意來氣她,她這是示意陛下,雖然我幹掉了您兩個皇女,但我願意做您無血緣的乖順女兒。
說不定這還是左相與陛下閨房之樂的一環,林相好生忮忌。
大震官員的待遇極好,日常的各類福利足以讓各部官員在不貪污受賄的情況下享受一個舒适的生活待遇,逢雙日巳時上朝,百官自行處理政事,兩個時辰後朝中修整,未時五刻起共同商議處理上午所閱事務中疑難未定之事,一半時辰後退朝。每旬休兩天,逢赤杯祭視情況批假。
面聖也是如此,除了面見陛下時需要行禮,之後就可以在兩側依次落座,坐以論政。江見月坐在左側最前排的位置,無視左右探究的目光和有如芒刺在背的感覺,端正身姿去看禦座上的皇帝陛下。
與性格熱情似火喜歡近距離跟官員談論政事的先帝不同,當今陛下是個性格冷淡的人。
越過一處禦路踏跺,禦座所在的金磚墁地與官員坐席隔着長長的一段距離,方便皇帝陛下居高臨下觀察她的文武百官。
皇帝陛下的着裝并不繁麗,橘紅外衫下淺杏色的素雲緞上隻有寥寥幾處繡着飛龍瑞獸,紋路栩栩如生,淺綠色的披帛斜斜落下,許是因為今日并不是慶典,皇帝也未着冕旒,隻用金簪戴了一枚玉冠,盡顯清貴悠靜,君王東向坐,江見月擡眼看去,隻覺皇帝似乎在微微發笑。
“左相,到朕這裡來。”
皇帝拍了拍禦座,召喚左相。
林相又在背後瞪她了,江見月裝作不知聽命上前,對左相的受寵程度又有了新認知,皇帝竟然在禦座旁給左相留了位置。見江見月依言坐下,皇帝才讓近侍傳令百官自行處理政務。
江見月揉了揉眼睛,疑心自己看錯了東西,不然她怎會看見下方坐着的百官從案幾中抽出了平闆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