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見月很快就知道了姜雪城的選擇，縱然白天兩人默契一緻的避開彼此做自己的事情，但等夜晚江見月回到府中，姜雪城已經沐浴完在房間裡等她了，左相的一句話，就可以讓一個人的地位天翻地覆。

她将他從雲端打落，又将他從泥中撿起。

姜雪城仔細品味着個中滋味，權力是如此美妙，談笑間就能決定他人的命運，怪不得人人趨之若鹜。

大震人不好為官，但一旦确定向朝堂發展，很多潛在官員們會在很短時間内燃起野心并經年不滅。圍繞在皇室宗親身邊的更是以野心者居多，一步登天的機會可不止在天子重臣身邊。

他在燈光下看到左相遙遙走來的身影，一語未發，起身相迎。

左相想要個乖巧的床伴，他當然可以做到，隻要對方願意寵着他，他可以讓被打折的傲骨永遠折下去，直到有能力抗衡對方。

他心裡隐隐明白左相選中自己的原因，還有什麼比一個身世高貴的皇嗣做床伴更配得上左相的權勢呢。

以臣欺君，折辱皇嗣所帶來的滿足感會讓左相愉悅嗎？

他垂下眼眸，于是江見月看到了一個燈火下眉目如畫、舉止溫和體貼的神仙美人。

她理所當然享受對方的示好，然後再度将人拉上了床。

這一次，是清醒自願的。

和諧的夜間生活讓江見月容光煥發，第二天見到林相時依然保持着這種愉悅的好心情，讓算計了一晚上近期得失、帶着淺淺的黑眼圈趕來的林相分外不滿。

林相經驗豐富，還喜歡時不時回顧購買山月慧師的傑作欣賞觀看，雖然兩人未曾謀面，她自覺和畫師溪山月是知己至交，講對方視為指路明燈同時更是身體力行奉行對方的主張。

諸如坦然面對欲望、正視情愛、惜時如金，透過山月慧師那婉轉細膩的筆觸，林相仿佛能夠觸及對方那多情的内心，曠達的胸懷和纏綿缱绻的情懷，她贊同對方的所有。

多生孩子除外，山月慧師就這一個缺點，和赤杯一樣保守傳統。

大震官員熱愛工作，不願意享受生一個孩子自動獲得三年帶薪休養假期的無所事事。

以己度人，林相認為左相多半是開葷了。

看看左相大人這春風得意的嘴臉，說她沒偷吃林相是半點也不信。

多麼令人厭惡的政敵，明面上一副禁欲寡淡的面孔，将京都種宮的控制權從她手裡奪走後自己背地裡偷吃，這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有什麼不能明說的。

令人不齒！

然而林相隐忍慣了，她又很贊同山月慧師要向上司和同僚表現出自己值得信賴、全能可靠的形象而非整日抱怨的理念，所以她雖然心中痛罵也頂多挑釁一二，絕不會跟左相打起來。

“左相大人真是令人欽佩，夙夜在公還能如此精神奕奕，令人歎為觀止。”

林相的陰陽怪氣沒有給江見月帶來任何不悅，她愉悅收下了林相的欽佩之詞，順便誇贊了林相兩句。

“林相客氣了，您才是勤勉有加的賢臣，有您這樣忠心勇毅的丞相，是我等之幸、大震之福。”

江見月是真的為林相在她不能處理的事物上為她分憂而發出的真心稱贊，但這隻讓林相内心冷呵。

真覺得是福氣你讓位給我啊。

果然她和左相合不來，這種假正經的女人跟她們真性情的山月派不是一路人，更比不上她心中智慧的化身山月慧師了。

陛下怎麼看上她這種人？

隐晦地翻了個白眼，林相迫不及待準備面見陛下。

江水準備的依舊是神駿威武的白虎車，時至今日，江見月已經能夠熟練的忽視老虎拉車的危險性，欣賞了自家美貌的健壯虎子，摸了下白虎粗壯的胖爪，江見月心滿意足上車。

白虎車仿佛一道标志，駕着它出行，江見月第一次上朝時聽到的嬉鬧喧嘩都低了下午，從車窗向外看去，甚至隐隐有人垂首低頭以示恭敬。

道上行人車馬盡皆避讓，江見月頭一次感受到京都城中左相的威勢。

更令人震撼的還在後面，左相的車恍如門禁卡，輕而易舉被皇宮侍衛放行，一路暢通無阻，甚至不需要下車步行，盡頭，陛下的女兒在等待她。

宛如回家一般的尊貴絲滑。

江見月必須得承認左相跟皇室關系定然十分緊密，但來迎接兩人的殿下怎麼這麼小？

七皇女姜歲寒今年十二歲，站在宮門口裡伶仃細弱，哪怕她後面跟着兩排宮人，依舊顯得可憐，朝堂皇宮是囊括天下英才之所，就算皇帝一向寵愛左相，使皇女親迎。又何至于讓十二歲的七皇女來接人。

前面幾位殿下又沒有入朝為官，難道是欺負皇女年幼？

左相的眼神不自覺露出一絲寒意，随即又在七皇女忐忑的表現中融化，她才十二歲。江見月快步上前牽起姜歲寒的手，“殿下，怎麼是您來了呢？”

“殿下身份尊貴，怎麼能做這種俗務，下臣不甚惶恐。”

林相緊跟着沖了過來連連作揖表達對皇室的尊敬和感激愧疚。林相這人在百官面前端着高傲嚴肅、沉穩老練的架子，但在皇室面前，愛屋及烏，她還是很樂意寵一寵陛下的親女。

早年的時候她還沒這麼放得開，後來三番兩次被左相戲弄，在皇女面前失去僞裝出的可靠假象，幹脆破罐子破摔走向另一個極端，這也是她決不相信左相自稱失憶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