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傲慢無意識的透露出來,引來張小雲心中十分的不滿。他的眼底閃過一絲陰霾,面上卻露出十分猶豫、躊躇的表情,“這,這不好吧,這裡人多,如果讓人聽到了,隻怕要招惹是非,你是對嗎?這位、男殿下。”
姜雪城慢慢皺起了眉頭。
江見月眉宇微凝,搖頭晃腦走在城市中,心中十分疑惑不解。
她沒有料到自己離開之後姜雪城遇到的事情,但在來椒都之前确實已經預料到了事情的棘手程度。
椒都的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椒都大郡守鼓勵聲譽大力發展經濟,較多的文化事業異常繁榮,這些都是好事,都可以說得上是椒都大郡守的傑出政績。
但有一點很異常。
椒都近些年的祭子數量十分稀少,不僅比以往曆史上的數量下降明顯,甚至比起遠不如椒都富庶其他副都,如鏡都、煜都,比例都有相當一部分的不足。
能夠具有溝通天地之力,上可禦龍下可平海、在原始森林如履平地的“赤杯的愛子”數量稀少,往小了說是地方實力衰頹的表現,往大了說是動搖大震根基的行為。
這讓江見月不得不好奇椒都大郡守到底做了什麼?導緻得天獨厚的祭子數量一日少過一日。大震國民出生即自動經曆赤杯祭,數月之後再來一次,赤杯的神力蘊含在血脈之中,縱然三次覺醒的人數占比少,但因為龐大的人口基數,總人數依然可以稱得上儲量豐富。
怎麼你們椒都祭子這麼少?
椒都大郡守想幹什麼?
從對方往日的舉止來看,也不像是想要造反的樣子,甚至對大震也有很強的歸屬感,怎麼會造成這種匪夷所思的現象?您輸送過來的人才質量堪憂啊。
當然令江見月感到奇怪的還有一點,椒都真的很像穿越之前公司裡盛行流傳過一陣子的女尊世界。
如果她一穿越就在椒都,可能不會産生太多違和感,但她最開始到的地方是京都,大震的政治中樞,大震特色最鮮明的都城。
京都官員雖然也有自己的府邸,但更多的日常是在朝堂度過的,所謂左相府、将軍府、禦史府都具有不同程度的辦公屬性,圍繞着一府家主形成的府上成員也與奴仆有着根本性質的不同,她們更多是以某人為中心、各司其職所形成的大家庭,這是一種共有制的生活方式。
唯一的不足可能就是家主們遭遇朝堂風波被清理的可能性有些過分偏高,但看在中樞會給家屬發放高額補助和福利待遇的份上,為國捐軀就為國捐軀吧,犧牲一個家主養活一大家子,很劃算的買賣。
江見月适應了京都生活再來椒都,就敏銳發現椒都有很強的私人性質,甚至普通百姓之間的等級歧視也很明顯。江見月聽着身邊仆婦們的閑聊,歎了口氣,這裡的侍衛随從簡直與奴仆無異。
“椒都不重視百姓。隻要整體事業發展蒸蒸日上,個人的幸福與否并不重要,這座富麗壯觀的大都城将最下面的人當作柴薪,用以供養彙聚了大量财富的寥寥幾位上層人士享受。”
想到左相派來椒都的官員的禀報,江見月沉沉歎了口氣,這種情況必定得到了大郡守的許可甚至指示,作為總掌一都五郡的總負責人,椒都大郡守的執政主張她不想過問,但和中樞如此離心離德,大郡守八成是想和皇帝碰一碰。
咱大震連土地都是共田,類井田制不需要繳稅也不允許私人占有的哦。
您在宣揚天下大同、大震是皇帝的大震,自皇帝以下一律平等的大震向私有制邁出一小步這種事情陛下她知道嗎?
會派左相來肯定是知道了呗。
那麼問題來了,皇帝陛下希望她怎樣對付自帶反骨但又有點功勞的地方封疆大吏呢?
江見月隻略微一想就抛在腦後,反正有陛下兜底,沒有明确要求那就随便處理,處理不好禦史大夫自會發來彈劾信,讓任同光去頭疼好了。
她在薛府轉了兩圈,又出門在附近走走逛了逛,感謝左相極佳的僞裝天賦,這種與自帶隐形功能無意的僞裝讓她輕松混進薛府的仆從堆裡,毫不起眼地出門,毫不起眼的回來。
回來的時候還聽了一耳朵薛府某個家生子賭場大顯神威的豪舉,縱然這是一種惡習,但江見月琢磨了下,決定明天她也去看看,這種魚龍混雜、略顯陰暗的地方往往最容易暴露當地的一些弊病。
回來的時候姜雪城在獨飲沉思,江見月嗅了下,是花茶不是酒,于是放心讓他玩耍。
姜雪城年幼又任性,不懂得養生,遇到難事就喜歡借酒消愁,年紀輕輕把自己折騰成胃病,剛來左相府時胃病犯了慘白着一張臉躲在角落裡不說話,不管他的話還敢接着喝,江見月一直有聽禦醫的意見,她犯不着虧待姜雪城,都帶回自己府上了多管一些又能怎樣?
而且姜雪城很聽她的話,她隐隐察覺到姜雪城缺愛,就願意多陪陪他。左相管着他,他反而不敢任性,維持着這種上心狀态時間長了就成了一種習慣,怪不得人家都說要警惕淹沒成本,實在很有道理。
左相的腳步很輕很穩,尤其是在夜裡,時常會在姜雪城注意不到的地方随機刷新,給他帶來無數童年陰影,和左相在一起的好處就是不必擔心她會躲在暗處偷偷觀察你了,因為她會時時刻刻出現在你身邊,讓人保持每一秒的清醒。
從時刻留心會被左相抓住把柄到必須把悖逆之言咽在肚子裡,時刻表演昂揚向上、忠君愛國好宗室,到底哪點更好,姜雪城不想回答,注意到左相回來,他放下茶杯主動上前替她解下外袍,溫聲詢問她餓了沒有,自己給江見月留了點心。
姜雪城那雙在床上流淚時總像是砌滿了碎光的眼眸一片溫柔,如果說他的眼睛是汪洋的顔色,那他仰頭注視着左相時的目光是大海最平靜時的姿态。
溫馴、無害。
江見月深吸一口氣:多麼賢惠的賢夫。
怪不得陛下總是向她推銷自己的兒子,原來是藏着這種好處。
哪怕清楚孩子靜悄悄必定在做妖原則的江見月也不得不為此心軟,姜雪城應該是有事情瞞着她,但慶世女在京都已經如此拘束,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有什麼想玩的想做的就随他去吧。
她出門到回來才花了多長時間,遠不夠掀起什麼巨大的風浪,适當給慶世女一點自由的空間或許是家庭和睦的好原則。
雖然沒有組建過家庭,但自從有了姜雪城,江見月就開始逐字學習《家庭和睦三十六計》《賢家主緻聖要領》類的家庭相處之道。
“嗯。”
心中大受感動的江見月沒有表現出來,她認為一個成熟穩重的女人就是要保持波瀾不驚的處事風格,這樣才能讓人認為自己可靠。
縱然以左相倍棒的身體素質和淡泊物欲的生活習慣随便吃點就能投入緊張的工作中,但江見月在穿越前就是一個很享受生活儀式感的人,尤其是枕邊人的一片心意,如何能辜負?
江見月:我就喜歡這種與心上人獨處的家庭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