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不妙的預感在心中隐隐浮現。
姜雪城隻能無力點頭,要不就随她去吧,反正他也阻止不了什麼,隻是在左相眼下,他做起事來會受到些拘束,但左相在意他,哪怕隻有三分真心,也不會像對方莊慧師一樣解決他。
至少會給他留下分辯的機會。
這就是依靠一個位高權重的女人的好處。
但話又說回來,如果左相想要幹些大事,他是否可以趁亂汲取些好處?
左相吃肉他總可以喝點湯吧,從前不與左相這般親近的時候,姜雪城就知道對方雖然斂财無度,但出手也是真的大方。
左相麾下的官員門客流動性大,不就是因為左相總會挑地方任命她們嗎?
回椒都的路比來時快上好幾分,姜雪城冷眼瞧着,左相有點過分激動,很有點當年查抄祖母懷帝陛下重臣家業時的不懷好意。
這更讓他心生警惕,枕邊人雖夜夜耳鬓厮磨、句句含蜜,宛若勾魂豔鬼,然而心性狠辣不可不防。
上一個……姜雪城一時微愣,竟想不起來上一個跟左相有親密關系的人結果如何,若是要他說左相如何對待她的臣僚仇敵,姜雪城說得頭頭是道,娓娓而談。
但縱然左相年長他許多歲,他似乎從來沒聽說過在外有何情豔之事。姜雪城再度回憶,肯定下來,左相沒有情人,除了他。
這讓姜雪城内心突然生出許多波瀾,他是左相的例外嗎?
不同于很多女人喜歡去種宮獵豔,有錢了當季的明星一定要嘗個遍,隻願生下最好最健康的孩子,左相好像從來不去種宮尋歡作樂,皇帝但凡賜下美人,左相往往也就直接把他們充入種宮來。
似乎在左相的生活裡,隻有圍着皇帝轉這一條,她不愛錦衣華服,不貪戀奇珍異寶,也不愛好珍馐美馔,有人讨好她送上來,左相不會拒絕,不送,左相也不會有何不滿。
這些年,還留在左相府的大部分布式,都是皇帝賜下的,而這也不讓皇帝陛下放心,左相仍是待在宮中與陛下同吃同寝居多。
然而,等他到了左相府,左相府裡多了很多屬于他的東西,漸漸侵蝕了皇帝曾經留下的氣息,左相,也很久不在宮中居住了。
這意味着什麼呢?
姜雪城強自按下自己的心緒,找了幾本書看,試圖裝出些許好學的樣子,然而書擺在眼前,他又不自覺想到以往的點點滴滴,不覺出神。
馬車一陣輕晃,生來乘雲駕霧的異馬帶着車廂穩穩落在地上,薛青檀帶着人來迎接她們,遠遠的禦道上,薛青檀那纨绔的作風,和烏泱泱一群薛府的随從站在那裡,看到姜雪城,大病初愈的纨绔眼睛亮了亮,迫不及待的上前。
“雪……王姬殿下,路上順利嗎?”
清脆的女聲,帶着絲絲關切和少女的情懷。
平心而論,現在的薛青檀比之前那副目中無人,又掩不住眼底暴戾的樣子順眼多了。
有點呆萌。
很像被他忽悠得團團轉的二傻子姜見山,作為與他同歲的真皇女,姜見山又天生神力,本該很得皇帝喜愛的,但那個傻子,也不知道她那個生父是怎麼樣一個蠢貨,竟然會被他的好皮囊騙到,一再維護他,最終惹了帝怒,失了聖心。
現在姜見山已經被左相打發到煜都皇陵去守陵了。
上次見面對方大哭大鬧不忍離去,生怕自己一走柔弱的皇姐就被左相逼死,若不是門客再三勸告,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言今上正在氣頭上,不如等風波過去再做謀劃,恐怕他那傻皇妹現在還要留在京都保護他呢。
皇帝生了那麼多女兒,送到種宮裡的兒子也不少,真心對姜雪城的竟然隻有這麼一個傻子,繞是如此,姜雪城也不敢全然信任,夜深人靜時,他從夢中陡然驚醒,每每看到的都是姜見山在他背後捅刀,自言二十多年的僞裝,她都當看跳梁小醜一樣可笑。
他爬上了左相的床被養的茁壯康健,姜見山還在鳥不拉屎的地方啃風沙,她是真傻子的幾率增加了。
雖然這讓姜雪城毫無欣慰。
面前還有一個不分伯仲的傻子,正賣力讨好,像個親人的大型犬,一點也不知道有人正要磨刀霍霍,興起殺孽。
他不由對薛青檀升起了幾分同情,還冒傻氣呢,左相治你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