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政使司,經曆司,正六品經曆譚逖,與譚定是同族兄弟。今日譚定算着衙門放衙譚逖到家的時辰,提早半個時辰過來拜見等候,然後半個時辰過去了,一個時辰過去了,一個半時辰過去了,天色已暗,譚逖還沒有到家。
譚逖之妻宋氏舉了燭台來道:“叔叔,不然您先用飯吧,大老遠的煩您給家裡捎了這麼多東西,還讓您這樣等着,多不好意思。”
等是要死等的,沒有讓譚定回去的意思。一則同族兄弟回哪裡去,譚逖很可能就要留族兄弟住下了,房間宋氏已經備下了;二則,譚定帶來了公婆的家書以及親戚們給次女的添妝等許多貴重之物,總要當面交給家主,才是譚定完成了托付。
譚定站起來垂首道:“嫂子不用這樣客氣,我再等等三哥,或者三哥也還沒有用飯,到時候正好我們哥倆兒一塊吃。”
“那也隻能如此了。”宋氏告退。正廳要待客,房屋狹小,宋氏讓兩個女兒到她屋裡吃飯,母女三人才吃完,譚逖回來了。
譚定還要稍等一會兒,譚逖回房先換下官服。
宋氏來解腰帶,問:“老爺今天怎麼這麼晚回來。”她是有點急切,想盡快知道老家那邊給次女添了多少嫁妝。
譚逖想着那也算件大事,與宋氏細細道:“昨晚公主府的公子突發惡疾,據說現在還沒有好轉,人一早送進陛下宮中了,太孫殿下進宮探望,申時方歸,又堅持理政,今日輪到我當值,就到這個時辰了。”
這段話信息量巨大,需要再做講解。先從皇室成員開始說起,本朝皇帝年号元熙,元熙帝隻有一子,立為皇太子,皇太子元熙三十五年薨,谥号元懿,留下一子一女,元熙帝在元懿太子病重的時候,就立其子為皇太孫,其女加封公主,是為魯陽公主,所以本朝隻有一位公主,便是魯陽公主,魯陽公主下降後族鄭氏,本育有三子,長子出繼鄭氏大宗,幼子兩年前早夭,所以現在就隻有一個兒子了,就是鄭焞。元熙四十年,元熙帝下诏讓皇太孫監國,現在是元熙五十一年,皇太孫已經監國十一年,勤于政事,國朝之幸。
宋氏怪道:“怎麼送進宮裡去了,公主府的公子,業已成年了吧。”
“今年十七歲了。”譚逖知道宋氏是什麼意思,特意囑咐道:“今日就有兩位禦史谏言不合宮規,被太孫殿下駁回了。陛下年高,不好女色,早不禦嫔妃,陛下慈愛,多疼疼晚輩而已,不要多怪。”
還有一點沒有說,皇太孫之下,如今也隻有兩子一女。一度三代單傳,在這種情況下,外曾孫子也很寶貝的。
譚逖譚定互相見過禮,譚定先給譚逖看家書,厚厚一疊家書,囑咐他在京當官要保重身體,要謹言慎行,又說自己身體康健,不用他挂念,再說家裡田地收成怎樣,這段時間,族裡親戚們誰娶了誰嫁了誰死了,知道譚定要進京城,老娘連忙做了幾身衣裳鞋襪,又把舊年裡曬的幹菜裝了一壇子,最後說到他次女的婚事,誰家添了什麼東西,列了一張單子,他們做祖父母的,添了一對金镯子,譚定對着單子讓譚逖看過财物,最後譚逖捧着老娘做的幾身衣裳飽含熱淚。
他這兩年發福了,老娘還是按照以前的尺寸給他做了衣裳,他穿着有些不合身了,嗨,遊宦十年不歸家,不知何時能在父母膝下盡孝呢。
譚逖吟了幾句遊子的酸詩,傷感一番,才和譚定一起吃着晚膳,邊吃邊問他此行來京城何事。
譚定道:“我在鄉裡聽說,首輔唐茂唐大人患眼疾,他是太孫殿下的先生,又為樂陵郡王開蒙,太孫殿下下鈞旨,招天下醫士為其診病,我想天下醫士彙聚京城,我也帶我那看不見的孩子再來碰碰運氣。”
“侄子也來了?你怎麼不早說,他在哪裡呢?”譚逖擱筷子道。
“在客棧……”
譚定還沒有說完,譚逖就站起來道:“兄弟這是和我生分了不是,侄子眼睛不方便,住在那種人來人往的地方多不好,我這就差人把他接來。”
譚定五年前就帶譚诩來京城求醫過,當時住在譚逖家中,當時譚逖是七品官。
譚逖連忙也站起來說道:“三哥,這次我還帶了妻子和女兒。”
嗯……這就有點尴尬了,譚定一來四口,夫妻可以住一間,兒子女兒大了得分住兩間,這就需要三間空屋子,居京城大不易,譚逖家中現在隻有兩間空屋子,但是讓人去接的話都說出口了,譚逖依然道:“那就更要去接來了,内眷住在客棧人來人往的,更加不方便,你先坐着,我去與你嫂子說,讓她派個仆婦跟去接。”
宋氏也豎了眉毛擔憂道:“接了人往哪裡住哦……”而且譚定的妻子田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