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守過了石橋往左走,和譚定遇上了。
“阿定,你家夏紀說,是鄭公子來了。”譚守連忙和他說明情況。
譚定點點頭,他聽到小子們的形容,就猜着是鄭焞來了。
前不久,譚定才放話的,他女兒和鄭家沒有關系。譚守信了這句話,此時自然不會把鄭公子當做譚定叫過來的,要考校一番的女婿人選來看。他們譚氏和鄭家,京城中信堂分号的事情,在接洽呢,他自有想法,道:“是不是以明他們四個,在京城沒有和鄭家談好啊?哎,這件事情,我就說原該你出頭,隻是唐首輔家的差事還沒有完結,事情撞一起了。現在怎麼着,要不要把族長請過來,一起商議?”
譚定慢慢走,道:“先不忙,大哥,你見過人了嗎?”
“我隻在門口站了站,怕唐突了貴人……”說着譚守兩手的手心手背一拍,發出清脆的一聲,他懊惱的道:“村裡的小子們,太沒有眼力見了,明明是大家公子,他們叫了一聲‘哥哥’,這不就誤會了。現在家裡都是有子有孫的老輩們,左一句右一句的調笑了起來,尤其二弟家的何家舅爺,六十好幾了,老頑童一個,還要起哄呢,已經把貴人唐突了。”
就是村裡十歲出頭的小子,在衆人面前叫了鄭焞,幾聲‘哥哥’,把人叫迷糊了,譚德遠家裡幾十歲的老男人們,自然把人當孩子一樣待了。
要說譚守是冤枉那些小子們了,那些半大的孩子,還沒有褪盡孩子純然的童真,對突然出現的陌生人,有自然的領悟。
鄭焞是一個人進的映珠,冬日滿目的枯黃蕭索,但是鄭焞來見自己想念的人,來解釋誤會,赴佳人之約,他的心境,如桃花初綻,江水綠映紅。他的長相,還不是二十幾歲成熟的男人,輪廓深刻。他是精緻漂亮的,深陷在愛意裡,滿臉的春情,又添一份柔美。他還很平易近人,俯下身子問路邊玩耍的小孩兒們,譚定家裡怎麼走,聲音是清潤愉悅的,他由着别人圍觀,自己一步一步的走去,隻覺這路途,陌上芳綠,落英缤紛,他春意盎然,猶如司春之神,可不就是小子們嘴裡說的,像神仙一樣的哥哥嘛。
譚守已經又走過石橋了,他着急的走在了前面,看見譚定慢悠悠的,催他道:“你倒是走快點啊。”
譚定捶着他的腿,道:“我腳不好。”
不用去想鄭焞怎麼來了,陷入情愛裡的男女,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還用想去,譚定可以放縱他們一下。
譚以善一路用跑的,先跑去作坊,又按照譚定慣走的路徑追來,也追過石橋了,在後面喊道:“爹,三叔。”
譚守不等譚以善靠近,又使喚他,道:“你快回老宅,私下告訴爺爺,是正經事,不要由着叔伯們取笑了。”
“哦。”譚以善立馬掉頭,十四歲的男孩子,身影飛快的奔回去了。
譚守譚定到家門口了,譚守要站在門外,對譚定道:“我也不大會說話,你有什麼事支一聲吧。”
譚守本性太過忠厚,嘴就有些笨拙。
想一想,譚守又道:“今晚要在這裡住下嗎?介錫堂現在是空着的,備着這幾日,可能鄭家的人會來住,要不要再收拾一下?”
譚定笑道:“先别忙,大哥一起進去吧,他既然到了這裡,你也是要見的。”
這會兒鄭焞剛從繡樓下來,坐在正廳喝茶了,見到譚定來了,站起來。
今天他外穿了一件缟羽色缂絲錦緞常服,衣料上的圖案是仙鶴與雜寶,也不用複雜的顔色,隻用亮色的白線缂出來,從衣領,衣袖和衣身兩側的開衩中,可以看出裡面穿了淺青綠色的棉袍,腰上用一條綠色縧子系了,一塊青玉做發冠,纏了青色的帶子,在發絲間飄動。
他的五官端凝舒展,一雙桃花眼含着笑意,晶瑩剔透。
“伯父。”
鄭焞熟稔的叫人,又溫和的看着譚定身邊,和他有些相似的人。
這樣親切的态度,也讓譚定,下定了心,側身把譚守讓出來,道:“赫晞,先叫他一聲伯父吧。”
鄭焞依言,拱手叫了譚守一聲伯父。
譚守被震得動不了,道:“赫晞,是公主府家裡的嗎?”
他的長子譚以明都去京城公主府拜訪了,當然知道公主家裡人的名字。
鄭焞笑着點頭,與兩位道:“伯父離開蘇州府這樣快,我都沒有機會送别。我這幾天不忙,就過來叨擾兩天。”
譚定拍拍他身上的粗布衣裳,去作坊看活兒,都是這樣穿的,耐穿耐髒方便做事,此刻也不用拘于待客的禮數,就穿着這一身說話了,道:“嗯,那就住兩天,鄉裡生活也别有一番樂趣呢。”
譚守立即道:“我現在去把介錫堂鋪陳出來。”
所以說啊,譚守的嘴就是有點笨拙,鄭焞要穿過半個村子,孤零零的住在介錫堂幹嘛。鄭焞人是沒有來過這裡,映珠村主要的幾處住所的堂号還是知道的,無奈的看人一眼。
譚定笑一聲,道:“晗兒和诩兒之間有兩間廂房,為着诩兒吹奏樂器不要攪擾了晗兒空出來的,就住在那裡吧。”
再向左邊喊,道:“出來吧,都看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