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實當天回到映珠,當天又去餘杭。
譚德遠也病了,老輩人,勤儉了一輩子,突然看見次子散盡了錢财,心疼啊,心裡受不了,身體就病了。
田桐朝夕往老宅去問安伺疾,這天剛去就回來了。
譚慕妍走過來,問祖父母的情況,她沒去見病人,不被允許去。
小吳氏懷着孕,就不需要去照顧何氏。
譚慕妍還沒有被确診是否有孕,家裡人已經按照懷孕的标準照顧她了,少見生人,少見病人,譚德遠就是與何氏是夫妻,同吃同住才很有可能過了病氣才接着病的。
“晚照來了。”田桐脫去出門穿的好衣裳,換家常穿的半舊的衣裳,道:“晚照知道了。”
二房把田産,縣裡的房子,婺州府的茶葉鋪子都拿出去變賣了,這麼大的動靜,外人就會打探譚實家裡出了什麼大事,要給徐氏買度牒,要把徐氏送進天竺寺,這兩件事就宣揚出去了。
天竺寺是一座尼衆道場,在西湖邊上,西傍飛來峰,東臨月桂峰,幾朝王朝的末期被毀,新的王朝開始,當地的官員就會請旨重建,這是真的講經說法,修身養性之地,譚家能把徐氏送進去,與她就算善始善終了吧。
譚慕妍情緒有些低落。
田桐以為譚慕妍是聽多了鄉裡淫僧妖道的事,沒見識過真正的出家人,不知道真正出家人的大德大能,田桐在郡王妃是見識過的,因此笑着與她道:“真正的出家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學識氣度不凡的,而且往往兼修醫術,是半個醫家,徐氏的身體,還有她的心情,或許可以在得道高僧手裡治好呢。”
“娘,我想出去走走,看看甘香,去看看她過得怎麼樣。”譚慕妍歡快的說道。
“把菖蒲帶上,套牛車去不要坐馬車。”
田桐交代了幾句,也放譚慕妍出去了。
甘香的夫家,距離映珠十裡路,沿途兩旁,都是田地,現在氣候回暖,到了一年中最繁忙的季節了,水稻蔬菜要種,茶葉要摘,桑樹要養,這個季節,還是雜草瘋長的季節,就除草這件事,就可以忙死了,家裡的孩子,别的活兒不會幹,拔草會吧,大孩子帶着小孩子,清貧之家,能走路的,老人小孩,沒有一個人可以偷懶的。
有别于映珠村這樣的居住環境,更多的鄉裡人家,不過幾戶十幾戶人家,在田地邊搭了房子居住,茅草屋,泥石屋比比皆是,甘香夫家,還是有幾間瓦房的,用竹子紮了籬笆圍了院子,新孵出來的小雞小鴨在院子裡嬉戲曬太陽。
甘香穿了她一件舊衣迎出來,進門就是雞屎味豬糞牛糞的味道,這還是好味道,說明這家有吃的,養得起這麼多的牲口,一個拘謹的,半大的姑娘站在泥石屋的廚房門口。
“這是我小姑。”甘香向譚慕妍說明她的身份,走過去幾步,讓她燒一壺開水來,就和譚慕妍一起進屋了。
門的簾子趕快放下來,雞鴨到處走,所到之處都是糞便。
裡面的房屋區域沒有細分,沒有做隔斷,譚慕妍一進,就進了甘香的卧室了,床可以看見,她丈夫在映珠的作坊裡做工,作坊的活兒,從去年夏天開始,就沒有不忙的時候,她丈夫很多天不回來了,她把兩個人可以睡的一條大被褥收起來,換了條小被褥整齊的疊着。屋子另外一邊,放了一架織布機,這是甘香的嫁妝。她出嫁,譚家給她置辦了過日子的用具,這一架織機,是她自己置辦的,用多年的積蓄買下來。
真是買着了。
甘香笑着與譚慕妍說,她的這架織機可以織出尤墩布,就是做燈籠可以做夏襪的那個布,根本不夠賣啊,很多老式的織機還做不了,她這個織機是新式的,能織,她天天做這個,現在尤墩布供不應求,價格炒得很高,她織出一匹,抵四五畝地一年的出息,不過,這是一筆塊錢,也就今年上半年這麼大賺,等今年的蠶絲棉絮養出來了都湧進來,年底價格就回穩了,男耕女織,女子的力氣本不如男,種地的好手都是男人,隻有在織布這件事情上,可以拼過男人。
甘香有這個織機在,田裡的活,家裡的瑣事都不用她來做,她隻要織布就好了。
譚慕妍看過絲線,尤墩布的絲線極細極密,要織出一匹來,很費功夫了,眼睛手腳都要用起來,天天睜開眼睛到閉眼睡覺之前都在幹活,而且重複着動作,那種枯燥乏味的辛勞,譚慕妍是體會過的,她曾想,她對流産的這種事情接受度良好,不說這輩子做女人的辛苦了,就是她在做王蓮蓮的時候,身邊的工友天天工作,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累到流産,也見過的。
“甘香。”譚慕妍坐下來,招手讓甘香附耳過來,輕聲道:“你懷孕了嗎?”
甘香臘月十八出嫁,現在已經兩個月出頭了,如果新婚夜就有了,可以感知到了。
甘香笑得搖搖頭。
譚慕妍锲而不舍的追問,道:“怎麼能沒有呢,過年的時候,吃得飽天又冷,沒有事情做,你們……”
甘香臉都紅成什麼樣子了,可見那幾天,她們夫妻做了不少。
“姑娘,我小日子剛過。”甘香不得不解釋一句,打消譚慕妍對她懷孕的期待。
“真好啊!”
譚慕妍由衷的羨慕。隻需要享受不需要負責,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