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慕妍又扭頭,搜尋角落裡的吳绡。
鄭熒熒和譚慕妍站一起呢,就問她了,道:“你有話要和阿绡說嗎?”
譚慕妍聽鄭熒熒親昵的稱呼吳绡,道:“吳绡工詩詞,亦善畫,有盛譽,姐姐是與她同為畫友,才熟識起來的嗎?”
“是啊,以她為鏡,這段時日我的畫技也有所精益。”
鄭熒熒出嫁以後的日子,和原來也差不多,想怎麼過日子就怎麼過日子,并不受拘束。
譚慕妍和鄭熒熒關系不錯了,便說了,道:“赫晞說,吳绡善畫,畫春宮圖,她這樣有興緻,于内帷之中,也有心得了……”
都是經曆過情事的婦人了,譚慕妍也不喜歡彎彎繞繞的說話,直言不諱了,道:“許家,吳家,周圍的親友,能容了她與别的男子私情,也容不了她的私生子吧。我知她并沒有子嗣的煩惹,我想問問她,有用了什麼好物?請了哪位好大夫?用了什麼好藥?可以吧,我去問她,不唐突吧。”
鄭熒熒被拉到這種話題裡,沒有任何羞臊,也沒有什麼探秘的激情,甚為平靜的說道:“等她過來,你直接問她就是了。”
譚慕妍的目光,不自覺的在鄭熒熒的臉上掃視了幾輪。
她這個大姑子吧,小時候由元懿太子妃撫養,教養于深宮,後來又随魯陽公主起居,她的表面,并沒有尊貴非凡的外衣,平日裡處着,平易近人,但是時不時的,會有一種清清冷冷,乃至于冰冰冷冷的氣質透出來。
男女間的歡愛,友人間的相交,都不曾破除她這份氣質。
吳绡過來了,鄭熒熒朝她點頭,吳绡加快了過來的腳步,歡聲道:“縣主!”
吳绡與别的男子有了私情而不被處置,除了她的背景,也得益于她自己用心經營出來的人脈和人情,吳绡,長袖善舞。
鄭熒熒内涵的尊貴讓她直來直去的,道:“我弟妹想向你請教,避孕的良方。”
“……”吳绡朝譚慕妍颔首,不好意思的道:“我浪蕩之名,鄭少夫人已知啊。”
譚慕妍與吳绡并無深交,就有點尴尬,道:“隻是床笫間的煩惱,我想互通有無,也可以的嘛。”
吳绡這才放松了,笑道:“我的《贈藥編》文集,鄭少夫人可看過?”
“你的?”
“……”
譚慕妍倒是買了那本書。
維士與女,伊其相谑,贈之以勺藥。
所謂贈藥,就是男女之間互寫情書,《贈藥編》就是吳绡和陶世濟來往情書的合集,譚慕妍之前還以為,這是有文人騷客假借了他們的情事僞造出來的,原來是真的情書合集啊。
“不曾細看。”譚慕妍又尬住了,以為是僞造的,就随便看看了。
吳绡是磊落大方了,道:“我在第一通書信中,就直抒胸臆:從今博得一個真正的才子,不為枉過一生也。我與子齊兄詩賦相交,床笫之歡,我不能說沒有,或許是郎君骨瘦體弱,經年相交,并未成孕。”
陶世濟,字子齊,他有多麼骨瘦體弱呢?他已經病故了。
譚慕妍低頭緻歉,道:“我冒犯了。”
吳绡屈膝低下身段,道:“我知道鄭少夫人不曾輕看于我,才有此一問。”
吳绡和譚慕妍鄭熒熒一道走,她生在長洲長在長洲,天下最繁華之地,風月之事最盛,圍繞着男女之間的,各種助興的避孕的雜談也很多,和譚慕妍道:“如今也沒什麼良方,就是鄭少夫人真尋得了一張方子,體質不同也不可盡用。”
“受教了。”
譚慕妍的苦惱之色,都要浮現在臉上了。出了柳家的二門,鄭焞站在那裡,在斑駁的樹影下,長身玉立。
譚慕妍的煩惱瞬間頓消,提着裙擺過去,笑道:“你來了!”
煙霞色的披帛垂地,鄭焞給她調整了一段在身後,眼睛向前看,隻看見鄭熒熒,叫了一聲姐姐,就牽起譚慕妍的手離去了。
吳绡站在月洞門之内,心中泛起了一層層漣漪。
她參加春社,閱遍江南才子,真才實學先放置一邊不管,陶世濟,她稱之為兄,實際上,年紀比她幾歲的,生得體貌娴麗,見者幾欲萦繞之,是文豪墨客寫詩文誇耀過的美少年。他離世以後,吳绡覺得天下的男子都失了顔色,無人可以與之媲美,然後她去年到了京城,倒是開了眼界,譚家次子,譚诩。她的丈夫許瑤是進士了,也是庶吉士,在翰林院讀書,和譚晗相識,她偶遇過譚诩,從容貌和氣質,譚诩倒是可以與她的子齊兄相較。
現在,見過了鄭焞。
原來天外真的有天,人外真的有人,鄭家公子的相貌,是超越衆生相的存在,美得動魂奪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