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就是說不清緣由的事情。
月白風清,床帳裡散發出柔和的燭光,譚慕妍腰腹間蓋了一層羽紗薄毯,她墊着一個碧青色迎枕側躺着,雙手握着《贈藥編》,一頁一頁靜靜的翻過,看得投入。
那貼身蓋着的薄毯突然鼓了一下,有一隻手以托舉的姿态撫弄上來。
譚慕妍發出一聲绮靡的尖叫,隔着毯子壓着鄭焞這隻作怪的手。
鄭焞一直在床上,擁着譚慕妍睡覺,這會兒也是剛剛睡醒,一連串的親吻落在譚慕妍白皙的後背,一路往上,含住了譚慕妍的耳垂。
譚慕妍頭一扭,掙脫了出來,道:“你才不是說,還要等兩個……”
譚慕妍的話還沒有說完,鄭焞的唇就壓在她的唇上,火熱的氣息噴灑出來:“你不想我嗎?”
譚慕妍被迫仰頭,她這個時候,嬌軟的身體被鄭焞結結實實的壓着,譚慕妍沒有被壓到不适,反而剛剛好發出一聲滿足的悠長歎息,唇齒輕啟,如待采紅菱。鄭焞就闖了進來,吸吮的快樂就讓兩人如癡如醉,不可自拔。
……
一股一股的蒸騰暖流滌蕩全身,譚慕妍通體為之色變,原本雪白的肌膚漸漸粉瑩,而且遲遲不曾褪色。
鄭焞洗漱過回來了,就那麼赤條條的回來,肩頭的水珠如瑩潤珍珠點綴。真是看見過,經曆過才會知道,他的身體挺拔矯健,熱情壯碩,和他清純俊美的樣貌,造成了強烈的反差。
譚慕妍看得都嬌羞了,把毯子裹在身上就跑掉了。
鄭焞輕笑着翻出一件裡衣穿上,走回床榻,順手撿起掉落在地上的《贈藥編》,靠坐在床上随手翻閱。
譚慕妍擦洗過回來,走到衣桁處停下來,道:“阿羔要和我們一起睡,把他抱過來吧?”
“他都多大了,理他做什麼!”說得好像阿羔很大了一樣,鄭焞向譚慕妍伸手,道:“我不在家的時候,他來這張床上睡就算了,我在不準,沒得寵壞了他。”
“是呢,你今天下午好威嚴,他都不笑了。”譚慕妍伸手,鄭焞身子探出來一些,把譚慕妍拉到床上,他不想再說下午的問題了,合上書道:“怎麼單把這本拿回來了,還點燈來看?”
外面的書局定期會向公主府送書,譚慕妍翻一翻,不愛看的書就放到抱素草堂。
“我在柳府看見了吳绡本人。我以前聽了幾句閑言碎語,是先入為主,狹隘了。”
譚慕妍靠在鄭焞身上道。
什麼閑言碎語呢,就是吳绡的丈夫,許瑤三年前就上京來準備進士科,并沒有帶吳绡随行,他和譚晗是同科的進士,二甲中的前茅,這樣春風得意之時,妻子不在身邊,又納新寵,外人說起來,就說她被丈夫所厭,棄于故裡,如今在老家誦經修行,也就孤寂悲傷,了此殘生罷了。
譚慕妍翻開《贈藥編》。
吳绡年長陶世濟四歲,她敬他愛他,行文中稱呼陶世濟為‘兄’,自稱為‘弟’。言辭奔放得叫人瞠目結舌,比如這裡有一段:“弟雖無盛年花色,但一片熱心,必欲死于天下第一個渾身風韻滿腹文章真正俊俏才子玉郎,生死風流,留于多情作伴,使世頌素卿憐才慕義,有識有膽,且是谑浪豐華,酬唱高雅,如此則彈琴卓氏,執拂楊姬,不得獨擅千古。”有他們幽會細節的描寫,比如“潛赴仙郎成事,大約在宵分子刻也。”
許瑤,字文玉,号蘭陵。他們在行文裡沒有避諱他,還提到他,這樣寫道:“有甚喜音可矣,待我罵幾聲出氣再處,普天下那有蘭玉這般不識好的油花賊,險些兒将吾活活氣死,除自己罪過多端,反來圖賴着人,我竭盡平生之力,又雲做作,真正要氣死,真氣死。”
陶世濟的回信裡,還為蘭玉說話,稱他是疏财高義,似魏晉風流人物。
兩男一女,似乎還很融洽。
譚慕妍之前匆匆一覽,以為這是有人要嘲諷許吳陶三家,找人來僞造了這些文書,而這個捉筆之人,自然是男子,他代入其境,就是以同性之情,仿寫男女情事了。
那就是藏頭縮尾了,以為在看一篇言情文,結果看了耽美文,還可能毀了其中真實人物的名譽。
結果,是譚慕妍想多了,吳绡真丈夫也!
“真是她和陶世濟往來的書信,在去年陶世濟病故以後,整理出來。”譚慕妍帶着欽佩之色,與鄭焞說話。
鄭焞趕緊把書再合上,道:“你這麼高興做什麼?你還想愛别人?”
“啊……”譚慕妍捧着鄭焞的臉吻他,道:“你我情膠意漆,石膽鋼心,雖百萬枭奴,何能中阻止。”
“歪書看多了。”鄭焞由着譚慕妍對他搓扁揉圓的,隻嘴上不輕饒她。
譚慕妍氣餒,道:“好吧,我本來想和吳绡結交,算了,以後看見她也做不認識。”
吳绡既然做出了那種事,流傳在外的風評很差,避她的人,棄她如敝履,特别是年輕小媳婦,家裡的長輩還怕她把風氣帶壞了呢,有受過警告,不準與她往來。
鄭焞沒有警告哦。
“她精通音律,你或許與她處得來,請她來也可以。”鄭焞又大度起來了,道:“春夏之際外面也舒爽,你也可與她們郊遊詠春。”
“真的?”譚慕妍眼睛亮晶晶的。
鄭焞與譚慕妍十指相扣,道:“我不能時時陪伴你,你有幾個好友,多出去走走也好。”
譚慕妍抵着鄭焞的心口,道:“她風評不佳,我的名聲也不大好呢,我們在一起玩,倒要被人說臭味相投了。”
譚慕妍出身不如,要在豪門貴婦間,引得衆人拜服就更加艱難了。她骨子裡,又沒有這個世間,婦人要恪守的品德。就比如,她肚子老大了,還把鄭焞留在屋裡,自己不能服侍他,也沒有給他納側,說是生育有功,阿羔八個月生下來的,大家都知道,不會說鄭焞不能把持,倒是會說她狐媚。還有這一次,她就讓男大夫來給她接生怎麼了。
這世上最好的大夫,點得出名号來的,都是男子,她還能有什麼選擇?
她就是要打破這種,踐踏女子性命的,迂腐的,可笑的,男女之防。
如果将來其他的婦人和她一樣難産,有她作為先例,她們能為自己的性命争上一争,事後少些诘難,就是她作為先例寄予的力量了,如果能救下一二性命,就是她的功德了。
她這樣逆風而行,逆流而行,在俗世的風評裡,自然也不好了。
鄭焞撫弄譚慕妍的青絲,道:“我不是能被言語左右的人,我不在乎言語,我也不追求毫無瑕疵的德行,隻是我喜愛你,想你開開心,想你過得更加自由自在一些。”
譚慕妍眨眨眼睛,鄭焞這樣的珍愛她,寵溺她,都要把她感動到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