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奇這一番話,堵得雲蕖簡直是無話可說,她隻好認同地點頭:“好吧。你說得對。”
雲蕖想到窮奇今日難得地同她說了許多話,她覺得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必須要抓住時機好好從窮奇嘴裡套點秘辛出來。
半晌,雲蕖問:“你還沒有回答我你為什麼來高鄢當将軍,你倘若不想做巫,做一隻在天地間逍遙自在的兇獸豈不更好?何必要給自己找麻煩。”
窮奇眼眸微眯,帶着探究看她:“你很好奇?”
“對呀。就是好奇才問的。”雲蕖感覺窮奇在講廢話,但表面上又不能表現出來,她眨巴了兩下眼睛,十分真誠地請求道:“所以,上天下地無所不能的窮奇大人,能否賞我個臉,就告訴我呗。”
夜幕低垂,寂寥的月光傾灑而下,有如一層薄紗籠罩在二人之間。窮奇的身影逆着淺淺月色,顯出些許朦胧,仿若是谪仙臨凡,而他那張如畫容顔之上,卻帶着蠱惑般的俊美。
“既然你替我做事,那麼告訴你也無妨。”窮奇漫不經心地開了口,“我以怨氣修煉,也依靠怨氣維持生機,然而各類怨氣的效用不同,有好有壞。其中最為滋補的怨氣,當屬那些因恐懼我而死去的亡者身上凝出的怨氣。”
“而戰場無疑就是最好的選擇。每每開戰,戰死之人不計其數,我根本不用費心去四處找尋其他怨氣,隻要成了将軍,在沙場上提劍殺敵之時,敵軍便會恐懼我、憎惡我、乃至怨恨我。那種強烈的情緒會定格在他們死于我劍下的那一刻。于我而言,這自然就是世間最好的補藥。”
雲蕖聽明白了原因,她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好奇地問:“若這世間一派和平,沒了怨氣,那你是不是就活不下去了?”
“你是很想我死是嗎?”窮奇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冷。
雲蕖立即擺擺手:“沒有沒有,您誤會了,您哪怕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想這個啊。”
窮奇“嗤”了一聲,不屑道:“可惜了。就算你有也無濟于事。無論這世間再太平,人們都會有數不清的怨氣。每個人内心深處的恐懼與欲望皆不同,天道不可能滿足每一個人。”
窮奇沒有再說話,也沒有等雲蕖回應,他徑自拽住了雲蕖的手腕,然後一揮靈力,二人便回到了營帳中。
雲蕖剛站穩腳步,便立刻迫不及待地望着窮奇,她輕輕拽了拽他的袖子,眼睛一眨也不眨,像是等待了許久那樣開口:“我今日已經幫過你,你說過的,會給我打探我哥哥的消息,你不會要食言吧?”
“活着。”窮奇簡短的回答。
“就這樣?沒了?”雲蕖簡直欲哭無淚,這算哪門子的打探消息啊,連哥哥過得到底怎麼樣,有沒有受苦都不知道,“也太短了吧,能不能多說一點細節。”
窮奇皺了下眉,諷刺道:“難道你想讓我把他整日内的一切動向,睡了幾個時辰、說了幾句話,喝了幾口水全都盡數彙報給你?”
“窮奇大人,您太會說笑了,這我哪敢啊……”雲蕖原本還想抱怨一下,看着窮奇不屑地掃了自己一眼,她立馬識趣地住了嘴。算了,隻要知道哥哥還活着就好,窮奇好歹還能給自己帶點消息,而自己除了在這裡幹坐着,其他什麼忙都幫不上。
雲蕖本打算就這麼算了,但她轉念一想,突然又有些害怕。現在尚且還能聽到哥哥活着的這個消息,萬一哥哥其實已經被打得奄奄一息了,簡短概括下來,不也叫活着嗎!要真是這樣,用不了幾天,她就隻能聽到“死了”這兩個字了。不好不好,這實在不好。雲蕖趕忙搖搖頭,
“我不用知道那麼多細節,窮奇大人,你就告訴我,哥哥他過得好或不好,有沒有受刑就可以了……行嗎?”雲蕖一邊問,一邊小心觀察着窮奇的神色。
窮奇地目光冷冷地朝她的方向掃過來,他上下打量了她許久,最終還是不耐地點了點頭。
從此,雲蕖收到的消息總算具體了一些。
庚子年辰月初十,活着,被關入寒池獄,鞭笞五十。
庚子年辰月十一日,活着,被下毒。
庚子年辰月十二日,活着,解毒後被人再次下毒。
庚子年辰月十三日,活着,處以水囚。
……
這些天以來,每每從窮奇那裡聽到有關哥哥的消息,雲蕖便悲痛到難以自控,恨不得自己能以身代之。她開始怨恨西昭,也怨恨那個将哥哥帶走的西昭王後伶舟姒。她實在難以想象琅軒與伶舟姒分明毫無仇怨,而伶舟姒卻無緣無故地将他抓到了西昭,關進冰冷刺骨的寒池獄中——那可是依據律法以通敵叛國之罪判處的死囚才會被關進去的地方!
而且,那伶舟姒就仿佛想要故意折磨琅軒那樣,總是在他的身體到達極限,無法繼續受刑之時,她便停下一切刑罰,給他幾日緩沖來保住他的性命,一旦他的身體稍有恢複,那些殘酷的刑罰便立刻向琅軒卷土重來。
看起來伶舟姒不想殺死琅軒,可同樣也不願放過他,于是便日日派人折磨他,像是在洩憤,又像是想從他那裡逼供出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