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鸢迅速爬起身,擡頭一看,發現自己身處一間陰暗潮濕的石室,石室内同樣躺着和她一起來的人祭孩童,至于其他的祭品,卻不在此處。
說是陰暗的石室,倒不如說是一間髒亂的水牢,這裡四面八方都是灰黑色的牆壁,根本尋不到門在哪裡。
地面沉着一灘污水,隻到鞋面那般淺,水面上飄着一些破舊褪色的衣物,還有一些分辨不出是什麼的黑色肉塊。
池鸢向前走了幾步,卻被身旁的小女孩絆住,這小女孩半夢半醒,抓到池鸢的鞋跟,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一邊呓語一邊向她爬近。
“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髒亂不堪的污水中,淩亂躺倒着幾十個幼童,他們平均尚不足十歲,一個個瘦骨嶙峋,身上衣物就連補丁都是破舊的。
池鸢怔立片刻,彎腰将小女孩抱起,解開她身上的麻繩和遮面的紅布。
薄薰順着池鸢的手,探到小女孩的鼻息處:“主人,這孩子的精魂被吸走了一半,身體極虛,怕是不得好了。”
“精魂……”池鸢伸指點住小女孩眉心,正如薄薰所言,小女孩的三魂七魄少了一半,恐怕在他們落下洞穴之前,就被獻祭過一次。
見池鸢施術為小女孩修補魂魄,薄薰神色訝異,忍不住道:“主人,您要救他們嗎?”
小女孩的手從池鸢身側滑落,在空蕩的石室内激起一道極為響亮的水花聲,那絲漣漪在污濁的黑水中蕩開,給這灘死水帶來了一絲生機。
“既是遇到,便是因果,自然是要救的。”池鸢語氣冷淡,明明在行好事,卻總是裝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
薄薰看出池鸢的情緒,斟酌了一會,颔首道:“好,那我一定努力完成主人的心願!”
池鸢低眸看她:“你都成這樣了,如何幫我?”
薄薰從池鸢袖中爬出,藤身一下長到半人多高,她慢慢舒展全身枝葉,頭頂的花苞緩慢盛放,點點螢光混着清新花香從中溢出,将陰暗的石室點亮。
“嘿嘿~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之前被那大妖神識偷襲,弄得我元神混亂,所以在那條蛇出現時,我第一次時間藏匿起氣息,才不讓它吸走精氣。”
池鸢戳了戳薄薰翠若碧玉的枝葉,含笑道:“哦,這般說,你之前的虛弱是裝的了?”
薄薰頭頂的小花冠歪了歪,像是在羞赧:“嘿嘿嘿……就小小的裝死了一下,沒想到竟把主人也給騙過去了。”
話說完,薄薰又得意地搖了搖花冠頭,渾身枝葉吸收周圍靈氣,不斷暴漲,“主人,您看,在這靈氣濃郁之地,我可以将枝葉都打開,盡情吸收靈力來修煉,嗯……我算算,最多十日,十日我便可恢複全部靈力!”
池鸢笑望着薄薰,眼眸裡染了一些溫柔的光:“嗯,你專心修煉,對付魔族的事就交給我。”
薄薰聽言,花冠頭上瞬間幻化出她的人形虛影:“主人,怎麼可以全部交給您呢!我是您的得力幹将,說好的遇到危險,我要站在前面保護您,可不能讓您再孤身奮戰了!”
池鸢微微一笑,輕柔地摸向薄薰的虛影:“沒關系,有你陪着我就足夠了,或許是命中注定要我曆經此劫,就當這是通往大道路上的考驗吧。”
薄薰神情一怔,整個花冠都垂下來,像是失落,又像是為池鸢感到難過。
見池鸢繼續施法為身邊的小女孩修補魂魄,薄薰立刻搭手幫忙:“主人,這麼多凡人小孩,您全部要救嗎?”
“嗯。”
“可是這麼多人,會耗空我們的精力,到時候那大妖來了,豈不是更加被動?”
池鸢輕輕點住小女孩的額頭,冰藍色的星光,像流水一樣彙入到她的體内。
“嗯,我知道,所以,我先救治她問問情況,剩下的隻要安全帶出去,慢慢将養就能恢複。”
在主仆二人協同下,很快就修補好了小女孩的魂魄,小女孩悠悠轉醒,一臉茫然地看向身邊的池鸢和藤枝形态的薄薰。
“姐姐……你是誰?”小女孩說完,迷茫神情瞬間被驚恐取代,顯然她想起了昏迷前的事。
“啊——不要過來,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小女孩恐懼地從池鸢身邊爬開,從髒水中翻滾着縮到石室最角落。
薄薰想開口說話,又記起自己是靈植形态,立馬住嘴,她轉過花冠看向池鸢,向她傳音。
“主人,怎麼辦,這小女孩明顯被吓得不輕,能從她嘴裡問出話來嗎?”
“你不是有讓人說實話的本事麼?”
“不行的主人,那種法術會損傷她的神魂,這好不容易修補好,可不能再受一點傷害了。”
池鸢無奈輕歎,起身向小女孩走近:“别害怕,我不打你。”
小女孩蜷縮着身子,不敢擡頭,聽到池鸢靠近後,更是吓得瑟瑟發抖。
“你,你是誰,你不要過來……我又瘦又小,一點都不好吃,你不要吃我……”
池鸢微微抿唇,盡量讓聲音變得柔和:“我是來救你的人,你看着确實不好吃,放心,我不會吃你。”
前面的話讓小女孩稍稍放下心防,但後面那句話,直接讓一切回到原點。
小女孩瑟縮着擡起頭,一對小鹿般黑黝黝的眼睛,謹慎又小心地看向池鸢:“你、你你……姐姐會吃人?”
“哈哈哈,主人,我才發現原來您也喜歡逗小孩子玩。”薄薰樂呵呵地對池鸢傳音,渾身枝葉也跟着歡快地抖動。
池鸢唇角笑意淺淺,俯下身與小女孩平視而對:“與你說笑呢,我不吃人,也不吃小孩。”
小女孩眼睛微微瞪大,随後,聳起鼻尖生氣道:“姐姐好壞,怎麼可以故意吓唬人?”
池鸢忍不住輕笑:“嗯……那你現在還害怕嗎?”
“不……不怕了……”小女孩眨巴着眼睛,打量池鸢:“姐姐,你好好看呀,像畫裡的神仙一樣,你真是來救我的嗎?”
“救你還能有假?起來,地上涼。”池鸢向小女孩伸出手。
小女孩微微一頓,抓住池鸢的手站起身,環視一圈後,指着人祭堆裡的一個小男孩道:“姐姐,你能救救他嗎?他叫阿牛,和我一個村子的,對了,我叫阿棗,棗樹的棗,姐姐,你叫什麼?”
池鸢順着小女孩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你喚我池姐姐便好。”
“池姐姐,你能救救他麼?阿牛是為了找我才被人抓住的,若不是我,他也不會被一起抓來。”小女孩邊說邊哭,一隻手抹眼淚,一隻手乞求地搖着池鸢的手。
池鸢微微垂眸:“嗯,可以,不過你得告訴我,你是如何被壞人抓住,又如何到這裡的。”
之後,池鸢一邊施術救治阿牛,一邊聽阿棗講述她被抓的經曆。
小阿棗住在雞鳴山十幾裡外的一處小村落,一日,她獨自出門割牛草被兩個黑衣人抓走,關到一間地牢裡,隔天,阿牛出門尋她也被關了進來。
後來,地牢裡陸陸續續被關進好多小孩,大家哭鬧不止,遭來好幾次毒打,等大家學乖了不哭不鬧時,卻被人捆了手腳,蒙了紅布堵了嘴,帶出了地牢。
由于蒙着紅布,小阿棗看不到外面的情況,隻知道是坐着牛車走了好長好長的路,到了一個十分陰冷的地方。
那個地方沒人敢說話,但她卻聽到一陣陣奇怪的咒語,還有刺耳的銅鈴聲,那聲音擾得她頭疼欲裂,好些孩子都哭出了聲。
到後來,小阿棗感覺被人抓進了一個石頭罐子裡,罐子裡有很冷的水,那水摸着很稠,聞着也發臭,讓人惡心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