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蔺玲玲呆滞。
這不是上一次來學校的遊長官嗎?今天怎麼在這裡,不會又出什麼事情了吧?
松懈下來的情緒,在看到“熟人”之後,又瞬間被調動起來。
她旁邊的蘇昭月倒是平靜得很,把自己多買的那瓶熱牛奶遞了過去:“遊長官辛苦了,這麼冷的天還要工作。”
男人冷峻的臉看起來還是那樣拒人千裡。他看着蘇昭月好幾秒,最終還是伸手接過她的牛奶瓶:“職責所在,如果蘇同學願意幫忙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她早就發現自己了。
一開始的揮手,好幾次的回頭,以及這次直接上來給自己熱牛奶,在遊世群看來都是對方對自己的挑釁。
女生總會用那種平靜的目光和略帶得意的微笑嘲諷他:
你看,跟我那麼久了,你不是還什麼都沒發現嗎?
不僅是他一無所獲,并且他也發現蔺玲玲對蘇昭月的态度逐漸軟化下來,黎厭那頭也沒有任何的進展。
這些天他一直跟着蘇昭月,案子仿佛就卡在梁青的屍體上,就再也沒有任何新的發現。
隻是遊世群不明白,蘇昭月先前一直都是無視自己的,今天怎麼就突然主動跟自己搭話,還是在衆目睽睽之下?
蘇昭月:“遊長官說笑了,我就是一個普通女生,沒有辦法幫你。”
她的目光看向人群,鎖定在某處,頓了頓:“既然遊長官還有工作,那我們就先不打擾了。”
說着便往人群中走去。
也不是第一次被發現了。
遊世群把牛奶丢到副駕駛位上,搖上車窗紋絲不動。
“他是不是找到了什麼線索,所以才盯着我們啊。”蔺玲玲小聲問。
她用比較委婉地說法,并沒有指名道姓;但願意跟自己分享,就說明她的心已經偏了。
“别亂說。”蘇昭月小聲回應:“遊長官剛才跟我們說笑的,這種沒譜的事情不要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
“他……”看上去不像是說笑的樣子啊。
在看到王瑤的時候,蔺玲玲要說的話就已經咽了回去。
她跟蘇昭月都極有默契,誰也沒提剛剛遇到遊世群的事。
蘇昭月笑盈盈地從自己懷裡拿出一瓶牛奶,塞到王瑤的手上:“我哥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你先喝牛奶暖暖身子。”
“嘶——”
痛呼出聲的王瑤下意識縮回自己的手。
因為沒有拿穩,沒有被接住的牛奶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這裡聲音引起了往來學生們的注意,但小插曲并沒有讓他們駐足。
蘇昭月湊近,小心地卷起她的衣袖,露出了被遮掩的新傷,斂眉道:“他又打你了?”
“嗯。”王瑤的聲音悶悶的,帶着點鼻音。
王父有嗜酒家暴的習慣,王瑤的母親因為受不了早就跑了,隻剩下王瑤一個人在家獨自面對狂風暴雨。
一開始社區也會派人來勸,但王父說自己就是教育孩子,輪不到别人指手畫腳。
也有執行官聽到消息來調查,王瑤也有意尋求他們的幫助,将自己受到的苦難一五一十跟對方說。
不過因為家事,目前也沒有相關律例能夠約束,隻能口頭批評結束。
等這些人一走,王瑤将會挨更毒的打。
她想過要逃,再不逃自己就會被打死的。
但她無依無靠,隻能硬着頭皮去尋求蘇昭月的幫忙。
那段時間是她過得最開心的日子:她能有一頓可口的飯菜,能夠躺在香香軟軟的床上,會有蘇昭月溫柔地幫自己擦藥,也會有蘇遠城來開導自己……
那時的溫馨,讓她短暫地放下了對遊戲劇情的恐懼,有些貪戀這片刻的溫暖。
哪怕有生命危險,比留在王家受到确切的疼痛傷害也好。
可這樣的日子并沒過幾天,沒人伺候的王父就鬧上門來。
他說蘇家兄妹綁架了她,要拐走自己的女兒;他還污蔑蘇遠城,說他狼子野心,毀掉自己女兒的清白。
聲音一下高過一下,他是故意要毀掉蘇家兄妹的名聲。
王父還威脅,如果她不回去,他就要報案,讓所有人都知道蘇遠城對未成年少女下手。
王瑤最終還是選擇跟對方回去。
委屈和恐懼讓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送她離開的蘇遠城憐惜地拂去她的眼淚,歎息道:“如果你是一個人的話就好了,這樣把你接過來照顧,也不會有人說什麼。”
臉上輕柔的觸感,對方溫柔的觸碰,讓王瑤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那樣溫柔的眉眼緊皺在一起,眼裡是對她毫不掩飾的關切。他的聲音很低,用隻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
“如果你需要幫助的話,随時可以找我。”
王父罵罵咧咧地将她扯走,将各種污穢的詞用在她的身上。
越是這樣鮮明的對比,看到風光霁月的男人對自己露出的笑容時心裡就越難受。
回去的日子更是讓她幾近崩潰。
體驗過美好,再重回那樣黑暗的生活,怨恨在王瑤的心裡積攢得越來越多。
她一邊渴望又貪戀着蘇家兄妹對自己的好,一邊又如同過陰溝裡的蛆蟲,渴求着要是自己也能過上蘇昭月的生活就好了:
安穩平和,有個疼愛自己的哥哥。
她突然理解為什麼“王瑤”要造謠蘇昭月了。
可怕的嫉妒很容易讓一個人變得面目全非。
即使她嫉妒的,是曾經一直幫助自己的人。
王瑤不想變成這樣的人。
然而當恐懼與怨恨一遍遍被積壓,困難一次又一次地疊加,她忍不住把心裡的彷徨、害怕跟蘇遠城傾訴,卻無濟于事。
男人總會用憐憫又無奈地眼神看着她,細不可微的歎息如同鈎子,紮痛她的心。
“如果你都無法反抗,沒有人會幫助你。”
“總是這樣逆來順受,遲早有一天你會被他打死的吧。”
“我覺得你不該是現在這個樣子,如果你也能有個疼愛你的親人,說不定你也會成為月月那樣好的女生。”
“不是你的錯,你所有的苦難全是因為那個男人造成的。”
溫熱的手緊緊地抓着她,就像那天晚上,她想象中沒能抓住蘇昭月的手的溫度。
那雙飽含擔憂的眼裡夾雜着鼓勵:“反抗吧,難道你不想過一個人自在的生活,成為一個普通的女生嗎?”
她想。
在再次挨毒打的夜晚,男人嘴裡的咒罵不止,将所有的不順歸結到她身上時
砰——
一切歸于平靜。
一條早已經編輯好的短信發送出去:
【遠城哥,你能幫幫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