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這密密麻麻的刺骨視線之中,似乎有簇另類的——
一道高高在上的審視目光。
像是第三個人的。
嶽狸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頓覺自己如身處冰火兩重天。這感覺讓她折磨,卻又使她隐秘地羞恥地上瘾。
她受不住了,睜開眼坐起,霎時間又被撲倒,沒有任何收力的手扼住她的脖子,骨頭像脆弱的樹枝,稍有不慎就要被折斷,她被這力向後拖行了一段,後背因此被礫石摩擦割破,滲出的血又将石子染紅。
祂是真的很生氣。
嶽狸在将近窒息的體驗中想。
她很想拍拍這位盛怒之下的人告訴對方“不必如此”,畢竟他們之間的關系,猝不及防給對方一刀實屬正常,小發雷霆就對得起這破落關系,他這反應多少古怪。
可是尖銳的疼痛消磨了嶽狸的心虛和好脾氣,她将子彈上膛,眩暈之中精準對着商杞的胸膛開了一槍。
血液濺在她的手上,嶽狸被後坐力震得胳膊發麻,嗡嗡嗡的耳鳴裡視線和力氣湧上來。
嶽狸晃晃腦袋試圖讓自己完全清醒,而後她站起來,打量了一番跪坐在地的商杞,傷口在蠕動着恢複,卻還虎視眈眈地盯着她。
嶽狸呼出口氣,用槍口拍了拍他的腦袋:“事情還沒做完呢。”
或者說才剛剛開始。
周疏簡直要心膽俱裂,如此駭人的怪物她一個成年人瞥一眼都要噩夢連連,何況這裡那麼多的幼童,驚慌之下無法想象将會出現什麼樣的亂子。
所有人都向出口奔去,園區的老師和工作人員都或牽或摟着幾個孩子,新來的小張老師正抱着一個吱哇亂哭的小瘦猴,同時吆喝着其他小孩往外跑。
“沒人了沒人了!那邊沒人了,快撤!!”他用盡全身力氣大吼。
遠遠望去,他前方有一群奮力奔跑的小孩,雖然驚懼卻居然能瞧出些秩序,像在跟着開頭的女孩跑一樣,而那個女孩周疏正好有印象,是最近罹難者之一的親屬,小名芃芃。
周疏與孫園長兩人趕忙上前幫忙,撈了幾個跑得慢的小孩,往怪物所在的相反方向火速離開。
一群人到了園外主幹道時晃眼的警車燈光刺破黑暗自遠方而來,急促尖銳的警笛聲此刻令人無比安心。小張呼出一口氣,緊繃的神經忽地松懈下來。
冷硬高大的作戰車攜着飛揚的塵灰呼嘯而來,盤旋的低空戰機緊随而來,向着災區而去。
車門打開,崔行殊一躍而下,雖然風姿依舊但可窺慌亂,他簡略安撫了群衆,留人看護此地後就乘車進入了園區。
小張徹底放下心來,他拍了拍懷裡小孩的背:“沒事了沒事了,崔代理去………”
突然間巨大的響聲伴随着滾滾的能量波動鋪天蓋地般而來,他的聲音在此下細弱蚊呐,被沖擊得險些站不穩。
随後巨大的蘑菇雲騰地而起,他看過此前的報道,這種情況應該是異物已經被消滅了!
崔代理他們的動作居然如此迅速!
“此次異物從發現到消滅僅耗費不足一小時,是記載以來的最快速度。”
這是近來發生的幾起異物襲擊案中造成損失最小、解決最快的一次,新聞播報中主持人不免振奮的說道:“洛桑城的防衛網絡正在不斷完善,以最大确保民衆生命财産安全。”
并且此次事故沒有人員傷亡,哦不對,有一個脫險後太激動左腳絆右腳摔骨折的,還有一個是被他砸倒傷了的。至于園區建築被損壞嚴重,無法繼續後續的教學活動,城主特地給其批了附近的一個閑置園區。
由于經營不善而關停的私人幼兒園,場地寬敞設施新,由政府出資劃撥作為安置。
孫園長的嘴角已經笑咧開好幾天了。
“就是場地封鎖了,不然我還想去移栽一下之前種的那些天竺葵。”她在新園區内四處滿意巡視。
“人沒事就好,那玩意兒再種就行,現在到了新地方,上面給的資助力度也變大了,以後也就不用捉襟見肘了。”倒也算是因禍得福。
周疏雖在回着話神思卻在漂遊,她慢慢回籠思緒,猶豫了會兒還是問:“你覺得我領養一個小孩怎麼樣?”
孫園長叉腰的手慢慢放下,她眯起眼來:“芃芃吧?”
肯定的語氣。
周疏緊張起來,她語速很快道:“我感覺自己和這孩子也挺有緣的,我的為人和經濟狀況你也知道……”
孫園長拍拍她的肩膀:“在我這裡你完全夠格,你需要做的就是詢問芃芃的意見和按規定辦手續。”
她奪過周疏手中的澆水壺:“我們去醫院看看小張和那位鄧先生吧。”
是的沒錯,那個唯一受傷的倒黴蛋就是新來的張老師和當了波英雄但沒帥過三秒的鄧延帆。
醫生剛剛查房完畢,鄧延帆吊着腳躺在病床上,繃帶被他弄得一搖一晃,一個年輕女生推門而入。
小張對她有些印象,昨天和崔代理一起來看芃芃的那位。
他用沒骨折的那隻手把滑落的眼鏡推上去:“咦?您是找鄧先生的?”
總不會是找他吧。
嶽狸把兩個果籃分别放好,笑道:“園長被臨時叫去交審批材料,周阿姨一塊兒過去幫忙,就讓我過來看望一下二位。”
鄧延帆簡直起了一身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