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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草台班子”是如何建成的(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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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這一刹那的功夫,他看着那層被玄冰針侵蝕的灰翳飛速褪色,它先是變成一種很淺的琥珀色,幾息之後就變回了與常人無異的黑色。

他不禁伸過手去晃了晃。

微生舒笑道,“沒關系。我看得見。”

停頓片刻,他簡單說明幾句:“神明以身為天地,亦以天地為其身。修為越高,對外物的依仗就越小。雖然我還達不到神明的境界,但也足夠同化玄冰針。”

澹台燼将最後的幾顆火星踢滅。

“聽起來還不錯。”兩人一道往外走去時,他這麼說。

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回到景國,得到那個最高的位置。可仔細想想,凡間的帝王未必就是終點——他追求強大的力量,他絕不會滿足于以凡人的身份終老。

微生舒卻忽而沉默。待他們走回枯井的正下方,他才說:“可有時,失未必得,得卻一定有失。”

澹台燼回頭看他。

這一看,他幾乎愣住:第一次。他第一次微生舒的臉上讀到了“傷感”和“痛苦”。

為什麼?

自己“讀”錯了嗎?

緊接着,毫無預兆也毫無來由,他的心中突然産生了一個想法:對自己而言,微生舒的出現是“突如其來的意外”;可對微生舒而言,他的存在豈非亦是如此?他們兩個人就像兩條線,在某一點上突然相遇。他們共享現在和未來,唯獨無法共享過去。

微生舒的過去,會是什麼樣的?

是什麼造就他的包容和尖銳、悲憫和淡漠?

他前所未有地對一個人的過去産生好奇,與好奇同時出現的,是心口難以言說的滞悶,就好似被他讀到的那些傷感痛苦,正沿着一條看不見的繩索爬到他的身上,沉沉壓住他的胸腔。

他并不讨厭這種感覺。它讓他覺得與這個世界的聯系又多了一點,莫可名狀的虛無則又消退一些。

“微生舒。”他不再繼續往前走,轉身面對面道:“我曾聽别人說,愛是相互的。那麼,承諾也該是相互的吧。”

微生舒不明所以,但還是微笑着點了點頭。

“我知道,我對一切都抱有戒心。但從今往後,我不會有意欺瞞你。我能否用這個換取你的承諾?”

微生舒愣了一下。

澹台燼不自覺地皺眉:他能“看到”那些屬于傷感的色彩更重了。

隻是不等他再問,微生舒已擡手擦過他的眼角。

“為什麼哭?”

這次愣住的變成了他自己。

因為他并不知道自己落淚——奇怪,他生來無夢也無淚。他從不會哭。

可指尖上那一點水迹,總不會是突然落下的雨。

鬼使神差地,他抓住眼前的手,舔去了那一點水漬。

微微的鹹。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沒有更多的液體,剛才的一切簡直像是幻覺。

微生舒:“……”

他整個人一窒。

越是這種一派天然的舉動越能給人以強烈的誘惑——他對自己的定位可從不是什麼坐懷不亂的聖人。

然而最終他還是克制住了自己,僅僅輕柔而眷戀地撫摸了一下青年的側頸。

“……可以。”他說。“隻要你問,我不會騙你。”

澹台燼放棄了對那滴眼淚的探究,想了想,道:“剛才你說,你不想再往上走了。為什麼?”

“物極必反,月滿則虧。”微生舒問,“如果現在給你一個成神的機會,需要以遺忘一切為代價,你會答應嗎?”

澹台燼想了一小會兒。

隻是一小會兒——他很快搖頭否定。

“也許幾年之前的我會答應——”

那時他對一切都毫不在乎,隻要能活着,他可以舍棄所有。最可笑的是,彼時的他連為什麼要活着都不知道,隻是生命的本能驅使他如此。

“但現在不會了。”

微生舒凝目注視着他,“我也一樣。我有放不下的東西。”

他輕撫眼前人柔順垂落的長發,聲音有些低啞,“……我有放不下的人。”

枯井之下,天地一隅。

兩個人的距離近到能感受彼此的呼吸。

一時誰都沒有說話,任由上方投落的天光給這處角落覆上暧昧朦胧的色調。

直到——

“啊!……救命啊!”

模糊傳來的尖叫打破了逐漸粘稠的氛圍。大概終于有勇士走進這座宅院,發現了散落一地的屍骨。

微生舒平緩了一下呼吸,搖頭笑道,“忘記把那些屍骨收斂好了。聽起來那人被吓得不輕。”

“死人有什麼好怕?我看他是少見多怪。”

不管怎麼說,兩人沒有在井下多留,很快回到了地面上。好在那個發出驚叫的人已經吓跑了,不然他看到被屍骸包圍的枯井中突然冒出人來,可能會直接被吓暈過去。

……

枯井不複夜色下的陰森,周圍卻依然彌漫着樹木燃燒後的焦糊味。

雖然敢進來探索的“勇士”已經被吓退,一時半會兒不會再有外人打擾,可新的問題出現了:

常言隔行如隔山,庭院裡有且僅有的兩個活人都不曾修習過鬼道。那麼,他們該如何從這一地骨頭裡準确地分辨出小悠的屍骨?

“我去把那個小丫頭找來?不是有那種……關于血緣的法術?”澹台燼給出建議。

“有倒是有,但我隻看師兄用過。”微生舒難得遲疑,“現學還來得及嗎?”

“我想,或許我能幫得上忙。”

一個聲音突然從不遠處傳來。兩人轉頭看去,卻是一個身着霜色長衫的青年,相貌還有點眼熟。

微生舒了然一笑,“鄭公子去而複返,想來是之前的疑惑已經找到答案了。”

不錯,來人正是鄭德茂。

他換回了儒生的裝束,用一把竹傘擋去陽光。蒼白清秀的眉目間刻印着傷痛帶來的憔悴,卻沒有了剛蘇醒時的迷茫,就如枯死的樹梢上,顫巍巍發出了一點綠芽。

他撐着傘走過來,道一聲“慚愧”,而後問:“不知兩位要找的那位姑娘,是何時去世的?”

“大約兩個月前。”

鄭德茂點點頭,走近枯井,擡手虛撫。

陰冷的鬼氣在骨骸上遊蕩幾圈,卷出了半副骨架和一堆碎骨。

小悠早已遭遇不幸,雖令人歎惋,卻也算預料之中。但令人意外的是,她的靈魂竟還沒有完全消散——

灰白的骸骨落地的同時,一點點微弱的熒光從裡面浮起,聚攏成指節大小的一團。仿佛受到鬼氣的吸引,它慢悠悠飄到了竹傘下,看起來有些疲倦地落在撐傘的手上。

“……我好像有些印象。”鄭德茂看着那個小光團,思索道:“有一個小孩子曾經來小廟祈求,希望她的姐姐能夠平安無事。”

誰能說清玄奧莫測的因果?怨氣引誘小玲進入破廟,好汲取她的生命力壯大自身;小玲則在破敗的神像前許下心願,這一分純潔的“念”,終是讓地下祠堂庇佑了小悠的殘魂。

微生舒挖出一旁沒有被完全焚毀的一截樹根,将那一點殘魂容納進去。桃木辟邪,但吸食了血氣的樹妖又有不同,反而可以作為養魂的容器。

他拿出那枚小小的鵝卵石,認真詢問身邊人的意見:“我可以把這顆石頭送給小玲嗎?”

“既然已經給你了,就是你的東西。你願意給誰都行。”澹台燼并不計較這個,他更想知道這顆石頭能有什麼用。“你是想用它來——”

“神力可以滋養魂魄。或許,她們會有再次相見的一天。”

微生舒攤開手,容納殘魂的桃木被雕刻成一枚鈴铛,輕輕一晃,小石頭在裡面當啷當啷地滾動,聲音很小,并不清脆。

但等他停下手,小石頭卻自己動了起來,發出三聲清亮的鳴響,宛如少女的輕語和笑靥。

微生舒用一個口袋收起了散落的骨頭,将鈴铛系在上面。樹根還剩下一截,他随手雕出了一個人形。

“先生不必費心,現在這樣,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

“既然選擇繼續走下去,何不讓自己活得好一些?”微生舒說罷,又道,“阿燼,來。”

澹台燼挑眉反問:“我?”

微生舒點頭。

澹台燼:“……”

他理直氣壯地坦言:“我不會這個。”

他學的都是怎麼殺人,從沒學怎麼救人——遑論是鬼。

微生舒牽過他的手,在上面畫了一遍符文。

“這種程度的符箓,你看一遍應該就能記住。試試看?”

事實證明,并非是微生舒因愛而生偏私。即使靈根缺失、經脈羸弱,澹台燼于修行一途仍然可以稱得上天資絕倫。

他甚至不需要多做回想,直接在桃木上方勾勒出了一模一樣的紋路。

黯金魔氣湧動,符文如密網落覆蓋在人像之上,刹那間,桃木崩解開來,化作一股純粹的力量湧入撐着傘的青年心口。

鄭德茂怔怔撫上前胸。陽光下,他的膚色依舊蒼白,身體卻多了幾分凝實。

黑霧已經浮動着消散了,他确信自己曾看到其中一閃而逝的金芒,就像深淵中盛開的花。

他合攏竹傘,俯身行禮,道:“多謝殿下,多謝先生。”

三殿下與殿下,僅隻一字之差,可其中的微妙區别,隻有在場的人能心領神會。

沒有再多做停留,消除其中的隐患後,三人便離開了這處失去主人的員外府。

在他們身後,殘破的宅院靜靜伫立在陽光下。它不會被永遠廢棄,因為人總是善于掩埋和遺忘。

……

他們離開得并不久,小山村裡,一切和昨日沒有什麼不同。

鄭德茂在村口等候,微生舒和澹台燼卻也沒有再和小玲一家見面。他們隐去身形,将桃木鈴铛、收斂屍骨的口袋并一封書信放在了院子裡——順便在雞窩裡留下一袋銅錢。

鎮上的樹妖已經除去,地下祠堂的怨氣也已經得到安撫。想來過不了多久,這裡的人們就能恢複正常的生活。

這裡的事情已經結束了。他們出了村口,預備往北去。

剛走出不到半裡地,身後突然傳來小孩子稚嫩的呼喚:“先生!先生!”

原來是小玲一路追了出來,手裡還攥着那個裝銅錢的袋子。

她跑到近前,用完全讓人來不及阻攔的速度跪在地上,“咚咚”磕了好幾個頭,然後才吸着鼻涕爬起,“謝謝兩位先生幫我找回了姐姐,爺奶說了,不能再收你們的錢,應該是我們給你們錢才對。”

她遞上那個鼓鼓的錢袋,又小心從懷裡掏出一個破布包,看大小,大約是這些年積攢的所有散碎銀錢。

微生舒沒有接。

“留着吧,你們以後還要生活。”

他的語氣很溫和,卻莫名教人無法反駁。

小玲愣愣放下手,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鈴铛。仿佛從中汲取了一些勇氣,她問:“先生,我能和你們學除妖的本領嗎?”

微生舒蹲下丨身與她平視,“為什麼想學這個?”

“我不想再有這樣的事……”小玲緊緊握着拳,一雙眼睛在悲傷中更加明亮。“我不想什麼都做不了,隻能被别人保護。”

微生舒卻問:“那麼,你可放得下你的家人?”

看着小孩兒呆住,他繼續說:“世人皆羨登仙途,然而人生百年,草木一秋,你想要得到力量,就必然要有所舍棄——你是否能夠放下你的家人?”

小玲猶豫良久,沉默地搖了搖頭。

微生舒點了點她的眉心。

“你看,你已經做出了選擇。世上少有兩全,順應本心就好。修行重在修心,不管你以後走多遠,莫要忘了來時的路。”

小玲若有所悟。等她再一擡頭,眼前卻已不見了幾人的身影。

“叮鈴、叮鈴”,鈴铛傳來清脆的響聲。小玲收回遠眺的目光,終于露出屬于她這個年紀的笑容。

“走吧,姐姐,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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