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泠風戒備地看着霧九冽越走越近,微微蜷緊了手指。
他沒有躲,他有自知之明,沒有法力的他根本也沒法反抗。
他做好了各種準備,卻不想任何痛楚都沒有傳來,隻是眼前一黑。
冰涼的,顫抖的手指,幾乎是逃避似地胡亂蓋住了沐泠風的視線。
耳畔傳來不再鎮定的聲線:“上仙,你相信我,我會改變這一切的。”
“我會的,你不要恨我,不要這樣看着我。”
他在心痛,他在哭。
沐泠風眼前是一團空洞的黑,明明是他自己的選擇,他想要的一切都滿足了,又為什麼會這樣?
明明最該傷心的人是他,不是嗎?
霧九冽是個混蛋。
因為他,自己的愛人卷入了是非之中,他卻沒有保護好他,一次又一次的傷害他。
但是再等等,再等等,他會處理好一切的。
眼上輕輕的力道消失,好似方才那觸碰隻是他的幻覺。
一種即将失去什麼的恐慌迅速爬滿了他的心頭,他立刻拉開了他的手,卻震驚地看着面前的人一點點消散。
“你在做什麼?!”沐泠風連忙抓住了他,卻被一個懷抱輕輕擁了起來,随後,他發現自己也在一點點消散。
到底是怎麼回事!
“上仙,天道一日不除,我們便一日難安,沒來得及救他們,但我想護住你。”
他眸中華光萬千,透亮的黑瞳中浮現出他驚慌失措的臉。
……
天清山上破敗一片,該塌的宮殿塌,該倒的旗幟倒。
戰事已經快要結束,很明顯仙界處于劣勢,隻有幾個長老還在苦苦支撐。
看到了從監天牢方向走出來的霧九冽,郁北溟抛下戰局閃身至他面前:“把他給我,我們撤了。”
一向遵從郁北溟的霧九冽這次卻沒有在聽到魔尊的命令後立刻遵從。
郁北溟眼神一冷,涼涼開口:“霧九冽,你要為他忤逆我,對嗎?”
霧九冽眼神一晃,由清明轉為混沌,他擡起頭環視一周,心中漸漸明晰。
沒有回答郁北溟的話,反倒讓他覺得他是在默認。
“你覺得你能帶着他出了天清嗎?”郁北溟冷笑,張開雙臂,“在我,還有這麼多人面前?”
郁北溟輕蔑一笑,他揚起鎖白鍊直甩向霧九冽,兩人戰争一觸即發。
霧九冽剛從監天牢出來,本就實力大損,極其狼狽,按理來說,他是躲不開的。
可下一秒,他收整好眼中情緒,左手攬過沐泠風,右手一擡掌,竟赤手空拳地對上了鎖白鍊!
郁北溟見此一挑眉,提鍊悍然對上,然而越往後他越覺得不對勁,到了對峙後期,他額上竟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
随後一聲轟響,他竟生生被逼退數十尺!
郁北溟紫色衣袍掩沒在地面揚起的風沙之中,他擡起頭看着自己手中黯然失色的鎖白鍊,滿臉難以置信。
四周的天清衆人也是一靜。
一個人怎麼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内有如此大的進步?不,就算真的進步很快,也不能立馬淩駕魔尊之上吧?
衆人束手無策之際,一道沉重的鐘聲響起,霜宸主殿屋面上的巨大銅鈴飛起,直直朝他而來!
少有人知,霜宸主殿屋面前的銅鈴,其實是一件法器,用于鎮壓和摧毀,僅在萬年前用于鎮壓上古兇獸時出動過一次。
但凡被此銅鈴罩住,一旦鈴聲響起,裡面的人将會法力錯亂,五感盡損,漸漸地精神失常,成為廢人。
巨大的銅鈴恍如一座宮殿般朝地上那抹清瘦的人影砸來,然而見了此景的霧九冽卻不慌,他暢然一笑,緩緩擡手。
漫天葉刃飛舞,狂風似劍,将他一縷墨發割斷,飛揚而遠去,那氣勢洶洶的巨鈴在他面前停下,不斷縮小、縮小,最後溫順地落入他手心之中。
随後,他眼睑半垂,眼尾延出的那抹弧度恣意上揚,獨身立于衆山之巅,二指一撚,手中銅鈴一晃,鈴聲響起。
渾厚之聲穿越萬年再度響起,一圈圈漾開,來自遠古,恍若隔世。
衆人俱驚,紛紛捂着耳朵倒了下去,他們神色及其痛苦,五官幾乎扭曲在了一起,仿佛正在承受阿鼻酷刑。
隻有沐泠風例外。
他在霧九冽的結界中起身,震驚地摟衣服看着面前的場景。
霧九冽獨身立于沐泠風身前,分毫不退讓,狂風吹起他的墨發與布衣,他面色冷然,絲毫沒有任何間斷地擡手一晃,銅鈴聲聲急。
六界群星璀璨,莫能及其萬分之一。
他立于世俗之巅,将凡塵玩弄于鼓掌之間。
方才剛準備起身,的衆人聞聲紛紛捂耳倒地,再難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