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倒在路邊的那些人——
直到走進城内,姜念遙才發覺倒在地上的人并非是因疾病而死。
他們的身上布滿大大小小的傷口,鮮血流了一地,因為時間太長,血迹早已幹涸發黑,數不清的蠅蟲圍繞在上面。
那些傷口并非疾病造成,而是被刀劍捅出。
姜念遙的眼睛有些發酸。
她睜着眼睛,明明心中不忍再看下去,但還是移不開目光,她知曉自己再怎麼看下去也無法承擔五峰城的百姓那一日所經曆的分毫痛苦。
五峰城到底發生了什麼?到底是誰造成了這樣的慘劇?
“我師父臨死前曾留在一本醫術,我師姐就是根據那本醫術,推斷出現在五峰城的疾病并不是能傳染給别人的疫病。”高志向她解釋。
他們進了五峰城,城雖然不大,但是在這裡找人不是件易事。
“你離開前梅不危還留在縣衙裡?”姜念遙詢問。
“是。”高志點頭,聽明白她的意思,随即帶他們往五峰城内的縣衙走去。
他一直不敢看路邊的那些屍首,一路上目不斜視,也不敢再吃幹糧,一直沉默地帶領姜念遙和石全一起走到縣衙門前。
縣衙中已經空無一人,他們在其中找了一圈,包括之前梅不危縣令府中暫住的那間屋子,但他們連一個人影都沒能看見。家具桌椅都倒在地上,屋子裡空空蕩蕩,也不知是縣令一家人逃難之時還不忘帶走金銀細軟,還是這裡曾經被盜賊洗劫一空。
他們找了很久都沒能發現任何線索,姜念遙隻能跟着高志先離開縣衙。
她自從進了城,一直在細細觀察五峰城的環境,仔細看過每一條她走上的街道。
越往前走,姜念遙的臉色越差,目光愈發深沉。
一種熟悉感竟然莫名奇妙地出現在她的心中。
她心緒翻湧,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測。
隻是姜念遙現在無法将這個猜測告訴任何人。
并非所有人都逃離五峰城,城中還留了一些百姓,他們中大多人是留在家中默默等死。
姜念遙從縣衙門前走出來時,路邊有幾個少年人晃晃悠悠走過來,他們勾肩搭背,看模樣不像是好人,還想湊近跟姜念遙說話,但他們看見石全腰間佩的刀,沒敢往前來。
姜念遙沒覺得害怕,直接看向他們。
“你們是五峰城人?”她開口問。
其中一個身上穿着破破爛爛一身白衣的少年膽大,鼓足勇氣走過來:“小娘子來這裡做什麼?”
“我來找人。”
這幾人雖然看模樣有些吓人,但他們是五峰城的本地人,姜念遙需要找本地人打聽一些事情。
“縣衙裡沒有監牢?”她繼續問道。
這人猶豫片刻,點點頭,有些不解:“你去那裡做什麼?縣令早就跑了,關在那裡的人肯定早就死了。”
他這話一出,身後一直跟着他的幾人臉色變差。
他們甚至低聲嘟囔一句:“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姜念遙一聽這話,立刻明白他們為何會在這街上晃悠。
原來這才是他們的目的。
她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深意:“縣衙的地牢現在進不去了?”
“那地方被堵住,外面的人進不去,裡面的人根本沒有辦法出來。”後面一個少年立刻接上這話。
高志一直在旁邊聽他們交談,聽到這裡,明白了姜念遙的意思。
他附在她耳畔輕聲問:“你懷疑梅不危被關在這裡?”
姜念遙沒有明說,而是繼續看着穿白衣的那個少年,輕聲詢問:“三年前,這處地牢是不是曾經走水?”
這下不隻是穿着白衣的少年,一直站在他後面的幾個少年也都齊齊走上前急忙探頭驚訝地問她:“你怎麼知道?”
為何她會知道?
姜念遙在心中苦笑,因為命運向她開了一個玩笑。
三年前,她被人綁來北地,關在一處陌生的地牢中,不見天日。逃出去後,她一直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回到那個陰暗狹窄的地方。
沒想到兜兜轉轉,三年後她竟然又來到了這個地方。
原來當初她被關在了五峰城。
一想到因着在路邊見她可憐,施舍給她一件棉衣和一碗粥的百姓,姜念遙覺得眼前有些模糊,拼命忍住淚水。
“走,去地牢看看。”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