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婆逗着小的還不夠,見大的這個臉色不好,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就知道,大的這個也得哄。
她兒媳婦等着她的消息呢。
九婆抱着孩子坐到馬愛香的床邊,越看越覺得兒媳婦哪兒哪兒都順眼,都是外面那些挑是非的人壞了心腸。
她兒媳婦是她自己挑的,還是靠着死去老頭子遺留的一點恩情求來的兒媳婦,這兒媳婦是隔壁大馬村村長的女兒,成分好,幹活麻利又孝順。
這和兒子成婚一年多以來,兩夫妻感情融洽,她們婆媳兩個也從沒紅過臉,兒媳婦體諒她一個人拉扯孩子長大不容易,她也不當攪家精折騰兒媳婦。
哪怕他們馬家三代單傳,想有個男丁續香火,可是個女兒也沒有忽視,先開花後結果,又不是不能生,隻是時間問題而已。
九婆知道自己的德行,她是有些重男輕女,但是這個年代誰不重男輕女,男孩長大了就是壯勞動力,十個公分,女娃子最多六個公分,沒幹幾年就要嫁人還要賠一副嫁妝,确實不劃算。
但兒媳婦要給兩個丫頭辦滿月,她也是一句話沒說,又是分紅雞蛋,又是準備滿月酒,要不是那場意外,哪至于兒媳婦和兒子離了心。
現在外面又傳的那麼難聽,連女知青都編排進來了,還說兒子故意壓死孫女,兒媳婦聽了肯定得怨兒子。
她得給兒子解釋,寬慰兒媳婦的心,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多好。
她安撫地拍拍兒媳婦地手,解釋道:“愛香啊,外頭那些婆娘你也知道,一張嘴就是不把門的,什麼亂七八糟的都說,你别聽到心裡去。你還坐着月子呢,不能生氣,生氣要落下病根的。”
都是外面人的錯,她家兒子一點錯沒有。
馬愛香沒從婆婆口中聽到想聽的,她側過頭去一言不發。
生育對女人本就是一道坎,尤其她還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兒,元氣更是大傷,她準備坐雙月子養身體的。
但是月子沒出又被女兒的死牽扯了所有精神,月子沒有做好,惡露一直沒止住。
她□□再堅強也忍不住情緒上不悲恨,那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骨肉,她甚至還沒有過滿月,她在被親爹壓着的時候有多麼無助多麼絕望,她又怎麼能不怨。
馬愛香的淚一連串掉了下來,她快哭瞎了眼睛,喪女比剜肉還疼,那個沒良心的竟然在打了一巴掌後就躲了出去,連着幾天都沒有露臉,唯一一次回來還跟她攤牌,她好恨!
“媽,我要和馬德離婚。”
九婆卡殼,沒料到兒媳婦會說出這種話來,她能怎麼辦,當然是勸和不勸離。
“愛香啊,夫妻間吵吵鬧鬧正常,這次也是他不對,但你原諒他一次,他一個當爹的不是有意的,你們離婚了,我寶貝孫女可怎麼辦。”
馬愛香的視線移向九婆手上憨态可掬的女兒臉上,她面露掙紮,這個坎她真過不去,她原先和馬德就沒有感情,要不是她爹為了報恩,她也不會嫁進來。
但是嫁進來後,她其實很能感覺到丈夫的疏離,甚至還發現過他身上不知名女人的抓痕,但是她沒有在意,沒有愛就沒有恨。
她一腔愛意都留給了自己的一對女兒,那是她這個世界上的珍寶,可是珍寶被人摔碎了。
“媽,你知道他在外面有女人嗎?”她沉悶地張口。
九婆大吃一驚,怎麼會問出這樣的話,難道真聽信了外面的謠言:“愛香,沒有的事,阿德不會做出這樣的事的。”
馬愛香仍舊接着問:“他是真的為了外面的女人和孩子害了我的女兒?”
“沒有沒有。”九婆連連否認。
“其實,他可以明确告訴我,我可以給她們讓路的,可是她們怎麼可以害死我的女兒!”
“别起來,别起來,你身子不好。”
九婆抱着孩子不好攙扶人,她見着兒媳婦從床上坐起,赤着腳站在地上,着急得很。
“媽,可能你不夠了解你兒子,你兒子昨晚回來跟我說要和我離婚,理由是我生不出兒子。
可笑嗎,我還在坐月子,他不疼惜我生育辛苦也不愧疚害死我女兒,一個勁地借着我無子的借口讓我讓位,不覺得他惡心嗎,他就是個冷心冷情的人。”
從兒媳婦嘴裡聽見兒子做出的離譜事情,九婆一張臉都透露出震驚,怎麼可能,他那個憨厚聽話的兒子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真不可能,他不會這樣的,愛香你是他老婆要相信他,你們才是一體的。”她苦口婆心,翻來覆去就是這些老生常談的話。
馬愛香真的聽膩了,拿出一張紙條,“媽,你要不要,去見識下你兒子面具下的真面目。”
九婆嘴巴微張,一臉懵逼。
傍晚五點多正是家家戶戶用飯的時候,沒有幾個人會來林子裡,這是私下見面的好時機,沒多久林子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馬德按時履約,他知道李琴今兒個約他來幹嘛,不就是來問他跟媳婦離婚的結果。
他其實也沒想到,他媳婦竟然會同意,他還以為會多費一番口舌。
不過這樣也好,事情辦好了就行,過個幾天,他就娶了李琴,到時候他兒子生下來就名正言順了,也不枉他爹煞費苦心。
他手上拎着一袋瓜子和核桃,這核桃可是好東西,補腦,他費了好大功夫才從黑市上買來的,這好東西補着,他兒子一定非常聰明,生出來就超人一等。
他想着美好的未來,舒緩的笑着,這臉上少了陰測測的惡意,純然是為人父的喜悅和愛護。
沒多久葉子傳來動靜,馬德漫不經心扭頭,見到人的那一刻,他一張臉瞬間變了。
他聲音扭曲,質問道:“怎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