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建國見糊弄不過去,不說話。
“那個門衛大爺話多、聒噪,但隻要使了錢,他誰都可以講幾句,他告訴我公社抓了建國後立馬就去大隊通知你,剛巧你在公社交豬直接就找上你了。那200塊錢也是你做完工作公社裡的人才松口的,其他的投機倒把同一天進去的,沒誰能夠拿錢贖的,到現在還被關着。”
隻不過這件事情他瞞得嚴嚴實實的,沒有跟孫建國說,孫建國那個大嘴巴,他知道了就等于全村都知道了,對走後門救人的村長影響不好。
被明明白白說出來,馬建國故意裝出的威嚴表情也有了裂痕,這小子跟在那女同志後頭學确實有了長進,隻不過還不夠,這點子還不足以讓他松口。
他坐到床上,把煙杆撿起撚着煙絲,定定地看着他。
“叔,我發誓,你隻要給我指個方向,我自己去求人,不用你出面。”馬志強知道他有顧忌,但他可以保證他絕對不會把人供出去,過河拆橋的事情他不會幹的。
看着那舉起不放的手,即使話說到這種程度,這小子仍舊沒有改變初衷,馬建國有一絲挫敗,他歎了口氣,不妨跟他說得再明白些,以他自己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這是他作為長輩的一點忠告。
“我告訴你,确實有走後門的,我也承認我幹過,但幹這事,你關系和錢得有一樣,你要是有關系你可以去疏通,你要是有錢也可以去疏通,但很可惜,這兩樣你都沒有。”
馬建國瞥他一眼,把這小子的困境攤開講得明明白白,“我的關系不等同于你的關系,什麼關系都要維護,有事求上門的關系,遲早完蛋。”
見他思索着聽了進去,馬建國又緩和了語氣道。
“而且我們這邊批上去,她原動員地也要協商好,要有戶口接納,最好聯系好她爸媽那邊,一起疏通。如果都沒有,就要做好在這裡紮根一輩子的準備。”這真的是攤開來說的話了,不過見那人也不像是聽進去的樣子,真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苦心白費。
馬志強想了想才張口:“叔,今年的豬仔我可以早點去領,我養兩批。”
“呵,等你把豬養大,黃花菜都涼了,而且豬是公共财産可不是你私人的,你别打豬的主意。”他又做着最後的努力,“其實,小馬村也不差的,我可以保證照顧她給她輕松點的活,這種讓步你可以知足了。”
臭小子啊,我也是為了你好,人留在村裡才能圖未來,人走了,那點子感激轉眼就忘了,何必冒着被拆穿的風險去幹一件對自己沒有絲毫好處的事。
馬志強還是想争取。
馬建國已經不想和這石頭說話了,他嗦着煙,背對着一副送客的架勢。
見狀,馬志強知道再糾纏下去就是結仇了,最後咬了咬牙問,“我要有多少錢才可以在你這裡得到一個走後門的機會?”
馬建國一愣,這小子腦子倒是轉的快,他自己說的走後門需要錢或者關系,他倒是把這套學得活學活用。
“等你有了五十塊錢你才能在我這裡有一個走後門的機會,到時候我再告訴你該怎麼使關系或是使錢疏通。”
他了解他的經濟情況,随口說了句,都沒有轉身看人家,他不認為這小子能夠辦得到,這熱血上頭的青年等時間久了就腦子靈清了,攢錢可不是短時間可以辦得到的。
“好,五十塊,說到做到。”
“自然做到。”
得了準話,馬志強掀開布簾出去,屋外的冷空氣激得他面皮刺痛。
不過情緒上卻是上揚的,總算磨出了點曙光,他把視線望向那一片白雪覆蓋的山林。
想要來錢快就要豁出去命。
曾經那些對孫建國的千叮咛萬囑咐,此刻都抛到了腦後,他隻要謹慎點,再小心點,就不會像他那樣被抓,他相信他可以做到的。
回到山上,把全身上下都裝備好,帶上一塊帶血的肉、殺豬刀、結實的繩子、捕獸夾、削尖的竹子還有幾隻大口袋就往山林裡鑽。
天氣冷,動物們都過冬躲了起來,這加重了捕獵的難度,這個時候好抓的隻有麻雀,撒下一把稻谷,再設計個小的陷阱就能抓上十幾隻,但他的目标不是那些小玩意兒,他想抓個大的,一勞永逸。
他往林子裡越走越深,直到感覺天光被參天大樹遮掩到進不來,他才停下找了個好方位,挖坑設陷阱。
刨了二十分鐘的坑,他時刻注意着周圍動靜,一心兩用,額頭上布滿了汗水他也沒有去擦,直到坑挖的差不多,他才在上面虛虛鋪上一層枯樹枝和一些樹葉僞裝,最後再把那一塊帶血的肉放在上面。
設好陷阱後,他往後退,退到一棵兩人合抱的大樹旁,綁着繩子一點一點往上爬,這是他給自己找的堡壘,不容易被野獸襲擊。
他在樹幹分岔處耐心等着。
樹蔭下沒有陽光比外頭更冷,他那點刨坑帶來的熱意在逐漸變久的等候中褪去,兩隻手縮進袖子裡,眼睛全身貫注底下的動靜。
窸窣窸窣。
有東西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