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志強見她感興趣,連忙把那袋子裡的糧食抓了一把出來,金燦燦的稻谷顆粒飽滿,他掐了一把谷子,露出白白的米粒。
那嬸子眼睛一亮,也上手咬了一粒稻谷,醇厚的稻子香氣一嘗就是今年的新糧食,比他們大隊發的陳糧好多了,她意動指着問:“這什麼價格,能拿雞蛋換嗎?”
她家裡雞蛋比較多,養着三隻母雞每天都能生個兩顆蛋,除去自家吃的,多的她都來這裡換掉買點白糖醬油。
她的買菜籃子裡排列着二十幾個圓滾滾的雞蛋,被豬肉擠在下面,雞蛋不是很大,但是看着殼就很厚實,不是軟殼壞蛋,她往前把雞蛋傾斜給馬志強看。
馬志強想要雞蛋的,雞蛋羹養人,适合病人吃,但是他這路上磕碰很厲害,這雞蛋太脆弱經不起他一路上颠簸。
他隻好忍痛回絕,“雞蛋就不換了,路上不好走,我還是想賣錢或者是換一些紅棗補血,家裡有病人,要緊着病人來。”
“啊。”那嬸子沒料到自己的雞蛋不吃香,她又看人家不是嫌棄自己的雞蛋隻是家裡有病人想換其他的,買賣也不能強買強賣,她也能理解,主要是她第一印象就好,也不覺得有問題。
“也行,那多少錢?”
“一毛八一斤,不要票。”馬志強估摸着糧站的價格稍微少了兩分錢,怎麼着都算是回頭客了,怎麼着也要優惠點。
這價格明顯就是讓利了,胖嬸越發高興指着那一袋子問:“給我來十斤……算了你這兩袋子多少斤,都給我吧。”
馬志強當時是按二十斤一袋裝的,一共是七塊二毛錢,沒算那袋子錢。
接過糧袋,胖嬸眼睛都眯成了月牙,今兒個真是碰上了,又有豬肉又有糧食,不白來。
旁邊有相熟的人看着她買了兩袋稻谷忙問她,“你怎麼回事,怎麼還買上稻谷了,你家這個月糧食吃完了?”他們是一個大隊的,都是同一天分的糧,才沒幾天怎麼就又買糧了。
“這糧食多好,比我們村裡發下來的好,我拿這糧食去碾米廠碾了,明兒個閨女回來,給她煮上香噴噴一鍋飯,怎麼不值。”她可不是那敗家的人,她可精明着呢,閨女去年嫁了,今年女婿一起過來怎麼也要充充面子,這新米飯、野豬肉諒她女婿不敢苛待她閨女,誰說村裡人就不如城裡人過得好。
也對,明兒就是初二了,出嫁的閨女回娘家的日子。
“不對啊,碾米廠今兒個開嗎?不是往年都要十五才開?”
“你這就不知道了,碾米廠的會計換成了去年海市來的新知青,這新知青别看是個嫩瓜秧子,但是比村裡那些老油條可要好說話,隻要有人去碾米他就把機器開起來,沒有工人,他就自己上手,幹得又細緻又幹淨。”
“那倒是村裡做了好事,村裡别的人就沒有想法,這活可是個好活,往年都要削尖了腦袋去争呢,那知青别是上頭有人吧,畢竟是大城市來的人……”
“我覺得是政策松了,卡得不嚴……”
馬志強聽着兩人交談着走遠,心裡都是剛剛劃過的重點:海市知青、上頭有人、政策松、卡得不嚴。
碾米廠?他們公社隻有兩個大隊有碾米廠,到時候去問問,萬一也是一條路呢……沒成想這縣裡消息就是比大隊裡要靈通,賣個肉都能聽到點新鮮的。
豬肉過了飯點就賣得有點吃力了,等到了六點左右,他看着街上寥寥幾個人,也等不住了。
别的人都收拾收拾回去了,隻剩他一個人在這裡蹲着還是太過于危險,都到這步可不能功虧一篑。
他收拾收拾東西,挑着擔子漫無目的地走,他還不想回村,這剩下五十斤肉最好不要過夜,但吆喝又是不現實的,買家找不着反而容易把自己抓進去,這可怎麼辦才好。
他走了幾條街,想了想還是去村子裡賣吧。
越偏僻的村子越沒有人認識他,他可以盡情吆喝,而且過年期間喜事多,村子裡總有個兩到三戶人家辦喜事,吃得下他這點肉。
他打定主意往遠了走,他記得大馬村往西的地方,隔着一條大河有個村子,人數還不少的。
走了估摸着有個三小時,天上都冒出星星來,他才摸到那條河的邊。
見到河就知道沒走錯路,但這河也是頭攔路虎,他沿着河邊找了一路也沒見找橋。
村子就在眼前卻過不去,他也不能遊過去太冷了,隻能一直走一直走,走到都要放棄了,總算給他找到了條隐蔽的小路,說是小路也不恰當,就是條被踩出來的田塍,濕滑得很,不小心就容易掉到河裡。
他小聲嘀咕,這村子也太難找了,要不是他知道大概方位,進也進不來。
真費勁!
他走得小心,從了無人煙直到看到房子,他那點一個人走夜路的忐忑不安也落了下來,他挨家挨戶地走過,時不時吆喝一聲。
但天氣太冷,大多數人都關了門在家裡窩着,這頓吆喝沒什麼作用。
跨過幾乎半個村子,實在是功夫不負有心人,真給他找到了潛在買家。
這是一家預備辦喜事的人家,院子外堆放着有約有四十幾把凳子和兩張圓桌,大木盆裡泡着不少鍋碗瓢盆,院子裡忙碌的村民支撐着鋪着紅布,一看就是在準備辦大事,紅喜字貼得到處都是,除了喜事不會是别的。
喜事好呀,喜事比白事更好說話,他的豬肉賣得完了。
“賣豬肉了,賣豬肉了,頂頂新鮮的野豬肉。”
他吆喝的更起勁了,沒留意院子裡的男人們瞬間警惕起來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