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倆特質,對于一隻鳳凰神獸而言,似乎顯得過于寒酸……不過事實并不盡然,因為遊戲系統在特質評定與展示上,也有自己的一套規則。
比方說,唯有極為突出的特點或天賦才有成為特質的可能;比方說,每個人的第一個特質顯化會适當降低門檻……而一個隐性規則則是:
【固有種族特性不在特質中展示。】
所以實際上,亭曈的特質少,實則是因為他的種族特殊。據論壇水友推測,【鳳凰】種族本身就約等于自帶了【五行相生】、【鳳凰靈體】、【專情】、【高潔/潔癖】、【涅槃/浴火重生】、【愛美/造型師】、【挑剔/高傲】、【天命庇佑】……等少說八九個特質。
如果真的全部列出,那可真是豪華陣容。不過,就像人族特質不會每個人都顯示個【恐怖直立猿】出來,其他種族的固有特性也不會作為特質展示,鳳凰同理。
……仔細想想也挺合理。
順帶一提,每個角色的種族也是不會直接顯示在面闆上的。不過這大部分情況下沒什麼影響,畢竟妖修人修很好辨認,魔修鬼修則因為特殊原因會顯示特質……
陸昭昭托着下巴,把目光落在了【宿慧】上。
它在數年前還是【未知】(混沌狀态)。
“說來,亭曈是有前世記憶的呢。”
“嗯?嗯。”
“是誕生後就有嗎?我記得你們神獸有傳承記憶?”
傳承記憶,即先祖留存在血脈中傳遞給後代的記憶,至少包括必要的求生知識……在神獸和強大的妖修中很常見。亭曈點點頭,又搖搖頭。
“傳承記憶有的,但前世的記憶不是一開始就有。雖然涅槃成功,但前世畢竟是前世,那些記憶需要時間和契機慢慢回憶,起初我隻是有少許記憶碎片罷了。”
陸昭昭這就懂了:怪不得【宿慧】在之前會顯示為【未知】。很顯然,當時的亭曈還沒怎麼回憶起前世具體的事情,顯示成“混沌狀态”便很合理了。
但她一想起他的前世,或者前前世,就覺得有點難過。
“鳳凰的轉世,也不是能無止盡地進行下去的吧?”
“嗯。雖然理論上可以,但死亡會消耗神魂,總是有極限的。”
“……你還記得自己轉世了幾次嗎?”
不遠處的青年沉默了一會兒,誠實地搖了搖頭:
“忘了。”
轉世過幾次呢?還有……幾次轉世的機會呢?他不知道,也不太在意。但陸昭昭更沉默了。
“……我們解除契約吧。”她說:“我不要你為我替死。”
她不是第一次這麼要求,但鳳凰也不是第一次固執地拒絕了她。
“不行。”他說。
他總是這樣。平日裡看着呆呆萌萌很好說話,幾乎對陸昭昭言聽計從;但在某些事情上卻極度的固執己見,反倒襯得陸昭昭好似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也就在這種時候,陸昭昭才會覺得:噢,他的确是轉世過很多次的大人了。
這大概是他的性格特色所在吧,可這份固執實在令人頭痛。陸昭昭沉默了好一會兒:“……那,換個契約呢?”
她想說,比如換個……能夠感知對方安危,卻不替死的契約?她想說,其實她不怕死,有九轉還魂丹,還可以攢攢錢去買個【輪回石】(當前世界觀時間線下重新創造角色轉世繼續遊戲)……【重生石】(當前世界觀下回歸最初時間線重新遊戲)是不考慮了,經曆過真假秦令雪幻境之後,陸昭昭簡直元氣大傷,再不想經曆一次被秦令雪遺忘……
但亭曈卻可疑地沉默了片刻。
“……婚契?”
“……?”
陸昭昭懵了一下,才意識到他是想說——換成婚契。登時一陣羞惱,揪起一塊小石子砸過去。
“唔!”
青年動了動腦袋,但還是沒轉過來,隻是聲音有點委屈:“……不行?”
“當然不行!”
少女真是好氣又好笑:“你們一個二個真是——”
真是——得寸進尺!索求親親的,一有機會就想着結婚的……可惡!一群戀愛腦!好在陸昭昭如今也今非昔比……至少,她自己覺得,比起從前,她在這方面有長進多了。
……唔。某種程度上,或許應該感謝方之茂。當他帶着他的先天撩妹聖體離開的同時,陸昭昭頓覺修羅場壓力驟降……
……唉,茂茂。
她又趴下,注視着順着指尖流淌的火。
“亭曈。”
“嗯?”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她知道,亭曈是全心全意地為她好,生怕她出什麼意外,才會堅持那一道替死的契約;她知道,對他來說,死亡也許不算什麼,死生輪轉,這是鳳凰一族的理念。
可她不這麼覺得。
一條生命可以很輕,輕如鴻毛;一條生命也可以很重,重若泰山。
而無論何時,無論現實還是遊戲……
陸昭昭從不期望去背負他人為自己付出的這份重量。
“我知道,對于你來說,死亡不是結束;我知道,哪怕死去,你會再次醒來,回到我身邊。”
她知道,他說過,可——
“可我不想看你為我死去。”
她說:“我不想你離開我。”
青年顫動了一下睫毛。
生與死,他不在意;但她說,不想他離開,他卻很難不動容。因為他也不想離開她,他知道那有多痛苦。
“我不想你離開我,我不想你遺忘我。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把轉世前後的人生都當作【自己】,可如果失去了這份記憶,有些東西就不再完整。”
她說:“就算可以轉世,那是一段新的人生了。你會不再記得我,你會忘記回我身邊來的路……”
“……我會想起來的。”
“想起來需要多久呢?”
女孩子固執道:“我不要你遺忘。”
不要離開,不要遺忘,陪在她的身邊。亭曈陷入了一陣靜默的、長久的掙紮,半晌才道:
“……可若是你遇到危險,該怎麼才好呢?”
“那你就保護我嘛。”女孩兒清脆道:“保護我和酥酥,就像你說的那樣。”
亭曈又是一陣沉默,半晌,才妥協般地歎了口氣。
“……如你所願。”
他問:“我可以過去嗎?”
陸昭昭同意了。她不讓他看——其實并非是物理上不準他看她,而是不太希望他能通過神識看到一些……不該看的。這是必要的叮囑,畢竟鳳凰火對亭曈而言幾乎約等于本體的一部分。
但他隻是肉眼來看的話,以如今的情況看,其實并沒有什麼值得害羞。于是她嗯了一聲,而青年起身走來,盤膝坐在她面前。
“别動。”
少女睜着圓圓的杏眼,眨也不眨地看他。青年牽起她的手,劃破指尖;又取了自己指尖的血,将二者相融。
融合後的血液,被他輕輕蘸取,畫出古樸的符号。這一切宛若數年前的重現,卻又好似結下了新的羁絆。
那符号也不再畫在手心,而是點在了眉間。癢癢的,陸昭昭看不到,隻能隐約感覺到指尖劃過的紋路。
“這是什麼?”
“平等契約。”
修士與靈獸之間,最常見、也是最古老的契約之一。是陸昭昭和蛋黃酥簽訂的契約,如今也是她與亭曈的羁絆。
咒文繪完,契約已立。青年微微彎起唇角,捉住少女受傷的指尖,以柔和的火苗将之愈合。
“今後,我便真正屬于你了。”
從前的契約固然也意義深刻,但此時的契約,才是真正把二人凝結在了一起。從此,不止他可以感應到她,她也可以感應并驅使他。某種意義上,對于壓根不會簽訂主仆契約、高傲的鳳凰而言,這份平等的契約,便代表他已認定了主人。
而陸昭昭仰頭看他,看到他面上淡淡的笑意,也奇異地能夠感知到他心中愉快的情感……這真奇妙。雖然她和蛋黃酥有着同樣的契約,但或許因為蛋黃酥是靈寶,且在靈寶中也屬于很特别的類型,她的感應并沒有十分清晰。
但此刻亭曈的心跳,簡直要和她的心跳共一節拍;奇妙的感覺,或許有些類似于雙胞胎間的感應——
無論何時,你知道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
很難不觸動,很難不新奇,但是……
僅過了三秒鐘,陸昭昭瞳孔地震:
“還……還沒跟酥酥商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