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
真耶?夢耶?
她說:“……或許,隻是我想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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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他是故意設計你?”
“我覺得我沒猜錯。”
陸昭昭在心裡咕哝:“從一開始,他就在設計我。那個人情,是他強賣給我的。”
打從一開始,釣魚客索要幽冥蝦,就是一個強買強賣的陷阱。陸昭昭看不透釣魚客的修為,證明他必然比她要強不少,而那抖動釣竿的一手,也證明他但凡想搞點幽冥蝦,絕對是輕而易舉。
但他非要向她借蝦,從而欠下了一個人情。
而後那個“人情”用在了今日。
“他在等我落單。”她說:“但我不知道為什麼。他好像有什麼想告訴我。但我聽不明白。”
亭曈想了想:“再問問他如何?”
陸昭昭歎了口氣。
“問當然是想問。”她說:“但跟他說話……感覺在被牽着鼻子走。而且……”
而且,她覺得,至少短期内,那位釣魚客是不會再見她了。
亭曈說:“我陪你找。”
陸昭昭不抱希望:“恐怕找不到。”
她仍開着【人際】界面。但那上頭閃亮亮的頭像,除了她的親友們,空無一物。
上一次出現這種情況,還是“許疏影”。
“真怪。”陸昭昭喃喃:“到底是什麼東西?”
看着像人,互動正常,卻偏偏沒有人際界面的一席之地。
鬼耶?
可他也是有影子的。
【不論如何。】她想:【他不是個普通的釣魚客。】
她甚至懷疑,他根本沒有釣魚。因坐在他身旁的時候,陸昭昭清楚地看到——
淺淺溪水裡的魚鈎上,空無一物。
她也沒有看到備用的餌料,沒有發現打窩的痕迹,沒有聞到任何魚腥味。那麼他所謂的“收獲”,那蓋得嚴嚴實實的魚簍裡,又是什麼?
她又想起他的話:
【願者上鈎。】
搞不明白的事太多了。這并不是那種翻開高數書後,抓耳撓腮如同看天書的不明白,而是一種念着古詩文,似懂非懂的不明白。像知道這裡有一個毛線團,但揪不出一個開始,模模糊糊裡好像有方向,但不知哪裡才是正确的前路。
陸昭昭想了半天,在确認過亭曈也沒聽到什麼奇怪聲音後選擇了放棄。
“我願封他為《尋仙錄》第一謎語人。”
她真心實意地說。然後把這事抛之腦後:“那你什麼時候過來?”
心靈連線對面的亭曈沉默了片刻:“……再等一個半時辰。”
其實按時間來說,他早該在來的路上了。然而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盡管展飛光已額外帶走了兩匹馬,事情卻恰恰好尴尬地卡在這裡——
亭曈沒法騎馬。
雖然他平日裡沉默寡言、低存在感、好似個長在角落裡的蘑菇,但偶爾也會忽然讓人意識到:噢,他的确是個鳳凰。比如此時,馬兒嘶鳴着撲通一聲軟倒在地上,而亭曈隻是緩慢地眨了眨眼睛。
“……喔。”他恍然道:“凡獸受不了我的氣息。”
哪怕他作為一隻鳳凰,已經足夠的低調樸素,沒嚷着栖梧桐,也沒念着食練實,但這身上屬于神獸的氣息,那真是沒法子。别說是凡獸,就是異獸,怕也沒幾個能背負他的,這是一種血脈上的壓制,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所以亭曈想趕路,注定是隻能自力更生的了。他本想着不如變化原型直飛過去,但大家都驚得攔住了他——
鳳凰出世,這該引起多大亂子啊?!
好在亭曈是蛋黃酥的變形課老師,法術造詣并不淺。最終是委委屈屈變了隻鷹,慢慢跟随展飛光他們飛着。
可以說是為了老婆非常拼命的鳳凰了。
“還要一個多時辰啊?”
陸昭昭聽着都有點心疼了:“辛苦我們曈曈了,等你們到了,我給你做好吃的。鮮花餅怎麼樣?”
亭曈沉默了一會兒:“……再叫一次。”
“嗯?”
“剛才的稱呼,再叫一次。”
“……曈曈?”
這麼念起來,還怪可愛的。陸昭昭沒忍住又念了好幾遍,亭曈陷入一陣漫長的沉默,然後歎了口氣。
“……好想,現在就見到你。”
他認真思考了一下,要不要丢下下頭那倆慢吞吞的人。但考慮到煞氣團正在橫行,姑且還是打消了這個主意。
“你再等等。”他說:“我很快過去。不必什麼鮮花餅,你再叫叫我吧,在我面前,再叫叫我的名字。”
他明明還沒吃鮮花餅,聲音裡已經摻着鮮花餅的甜了。陸昭昭有被他可愛到,禁不住彎起笑窩:
“那我等你。曈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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曈者,夜盡将明。昭者,明光耀耀。亭曈雖然一直都很滿意陸昭昭給他取的名字,卻不曾想自己還能更喜愛:曈曈昭昭,很是相配。
他甚至開始思考,假使他們未來會有一隻小小鳳凰,到底該叫什麼才好?延續父母的名字或許不錯,但思昭、慕昭、念昭……聽上去也挺美?
不過那也是沒譜的事,隻一瞬的發散。鳳凰不是對繁衍後代很感興趣的物種,對此感興趣的是龍;對鳳凰而言,找和鐘愛的伴侶在一起才是首要,孩子是什麼東西?莫不是插足父母恩愛的電燈泡?
……雖然這“父母恩愛”八字還沒有一撇呢。
亭曈也不着急。他沒有貪念,在她身邊就很好,他很知足。
而現在要忙的,是那隻小靈珠蠃的事情。
可話說回來……
站在泉眼前,看着紋絲不動的水波,亭曈沉吟半晌,實話實說:
“它好像,被我給吓跑了。”
“?!?!”
大無語事件梅開二度。盡管亭曈已經竭盡全力斂息,很顯然那靈珠蠃不是一般的敏銳,無論怎麼折騰,水面都不見異樣了,可見如亭曈所說——
它生生給吓跑了。
衆人難免面面相觑。來助陣的祝青燃皺了皺眉毛:
“所以……白費功夫了?”
亭曈搖搖頭:“好似未跑遠。我來試試看。”
他說着,就很仔細地撸起袖子,伸手往虛空裡抓。沒過一會兒,忽然道:“好了。”
抓住虛空的手往後一扯,一條珠光的絲線連着水珠迸散,小小的生物從水中被猛地拽出,騰空後落到地面,翻滾了好幾圈兒,原地擺尾蹦跶了兩下,歇了。
陸昭昭:“……”
其他人:“……”
困擾了衆人一天一夜的問題,就這麼迎刃而解。陸昭昭登時覺得哭笑不得:
雖說叫亭曈來的确起了很大作用,但不是她預想的作用……如用。
大家都新奇地擠去看靈珠蠃,陸昭昭想了想,跑去亭曈身邊。
“方才那是什麼?神通?”
“隻是靈力運用。”亭曈說:“你想看神通嗎?”
“你都會什麼?”陸昭昭好奇問:“會咫尺天涯嗎?”
“很多。不會。”
亭曈用他那标志性的耿直回答道:“我有翅膀。”
陸昭昭:“?”
她過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噢,亭曈的意思是,他有翅膀,飛得快,所以用不着咫尺天涯!
“等我金丹了,就一起找師父學學。”她跟他咬耳朵:“趕路很方便的!”
他們嘀咕這一會兒,那邊就又鬧出了動靜來。亭曈本就用力小心,那小靈珠蠃毫發未傷,隻暈了片刻,醒來後端得是驚慌失措,四處亂飛。
登時一片雞飛狗跳。它大抵是很想回水裡去,可亭曈正在這邊;便到處撲騰,最後一頭撞進沈素書懷裡,“咛咛”叫着不動了。
一個似乎并不讓人意外的結果。沒有人對此提出異議,都溫和地看向沈素書。少女也怔了怔,輕撫一下小蠃魚的薄翼。
它沒再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