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軍,不要質疑一個鮮卑人看馬的眼光,也不要質疑一個兵家人對于馬的判斷,所以尤其不要質疑一個鮮卑出身的兵家人說的任何關于馬的事。我不但能看出他換了一匹馬,還能看出這兩匹都不是他的馬。”
“都不是他的馬?為什麼?”
“是啊,為什麼。劫掠可不是一點危險都沒有的事,若是被我們的守軍發現,能不能逃掉有時候就是一瞬間的事,駕着自己不熟悉的馬說不定一不留神就逃不掉了。”
“可惜他還是逃掉了,所以我們也沒法知道為什麼了。”
“也許……我們還能問一下。”阿拓的表情多少有點不自信。
“問誰?”
“問馬。”
“什麼?!”毛小豆以為自己聽岔了。
“呃……兵家馴馬術裡有這麼個法門,一般是讓老馬識途或者找水源用的,問的馬越聰明或者和自己越熟越容易成。”阿拓其實也不知道有沒有用,“可惜我那匹馬着實一般,和我也不算熟。”
“那就都問問吧。”
“嗯?”
“明日裡集合我們這次騎來的所有的馬,一起問問。”
第二日一早,得了少将軍命令的士兵們各自牽着自己的馬集中到了村口的空地後就在一旁看着,他們也對傳說中的兵家手段特别好奇。阿拓在一衆期待的目光裡走上前一一和每匹馬打了聲招呼,然後時不時地拍拍這匹又摸摸那匹。衆人見看不出什麼就用一種疑惑的神情看向毛小豆,卻被毛小豆用手勢制止了他們想要出口的發問。就像阿拓看不明白毛小豆的法家傳承一樣,毛小豆當然也看不明白阿拓的,但是他多少能感覺到有股精神力在四周纏繞。
沒多久後阿拓走回毛小豆的身邊:“我也不知道該問它們什麼,就問問它們覺得附近哪裡有什麼特别的。”
“知道了,辛苦了。”
毛小豆平平常常的一句話卻讓阿拓有點驚訝地看着他,然後他意識到這好像是自阿拓當了他的親兵之後他第一次誇獎對方,毛小豆略顯尴尬地低咳一聲。
好在面前的戰馬們緩解了這種尴尬,幾匹馬的表現明顯不如平常,它們先是在四處不停地溜達,複又聚集在一起以毛小豆那匹坐騎為首好像在讨論着什麼。然後以毛小豆那匹馬為首,它們集體朝着村子旁邊的一條小道走去。
“跟上。”
毛小豆他們跟着馬匹們一路走走停停來到了一處開闊地,随後馬匹們就原地蹲下或是吃草開始休息了。
“這裡有什麼特别的?”
毛小豆不解地看着阿拓,而阿拓并沒有回應他而是撥開身前的草叢低頭看着什麼。阿拓開始時搜的很慢,随後他突然像是看見什麼似的蹲下仔細檢查了一番,然後他越搜越快,毛小豆看着他頃刻間就圍着前面一大塊空地轉了一圈。
“大概有幾十匹馬曾在這停過。”确定結論的阿拓回過身看着毛小豆。
“你是說鮮卑騎兵是從這過的?”
“不是,是幾十匹馬,一直停在這裡。不然這裡附近不會攢了那麼多的馬糞,從幹燥程度看前後差了最少幾個時辰。”
“你說鮮卑騎兵駐紮在這裡幾個時辰?不可能,這完全不符合打秋風的規律,那又不是個大鎮,需要駐紮休息打探軍情。”
“沒錯,而且——”阿拓一邊撥開草叢一邊朝着一個方向走,越走越偏,“這些馬并不是沿着來路返回的。”
說完這些的阿拓又走到了那些馬匹中間重複着剛剛的那些動作,不過這次他結束地要快得多。
“好了,我已經告訴它們跟着這些馬的路線前進,我們上馬吧,别牽缰繩讓它們自己走就行。”
覺得很神奇的士兵們得了毛小豆的命令後紛紛上馬,第一次看見自己的馬在沒人指揮下統一朝着一個方向行動。而阿拓也因為剛剛那一手赢得了士兵們的一緻尊重。大家終于明白為什麼少将軍上哪都要帶着這個鮮卑人了,虎牢軍有這麼兩位高人坐鎮以後可以大為提高士兵們在戰場上的生還率,所以大家也就決定不再計較阿拓的出身了。
這一群人就這樣被他們的馬一路往南邊帶,直到他們到達了邊界。
“前面就是豫州了。”阿拓說完後看着毛小豆。
為了軍務幾乎跑遍司州各地的毛小豆當然認識前面通往豫州,但這絲毫不能讓他放下心來。
“你是說北軍過來打秋風後,有幾十騎非但不回去,還越過司州境内去了豫州?”毛小豆的聲音可不算平靜,“那為什麼我沒接到過豫州被劫掠的或是有北軍行蹤的軍報,這種軍情不可能瞞住的。”
“或者,我們先看看其餘四處是不是類似?”
接受了阿拓建議的毛小豆帶着手下們連夜奔赴了其餘四處地點,在同樣的一番操作後驚訝地發現每一處被劫掠的地方,其中還包括了兩處位于兖州境内的,都有幾十或者上百匹馬穿過司兖兩州前往了豫州境内。
“你要我相信僅黃河封凍這點時間,就有幾百騎北軍進了豫州?那都是一隊人馬了,他豫州駐軍是都眼瞎了嗎,放任一隊北軍在境内肆無忌憚地來回?你真以為我漢人軍隊無能至此嗎?!”
阿拓并沒有直接回應毛小豆的質問而是低着頭在那沉思,他來回地推敲了一番自己的假設裡種種可能的不合理之處,最後還是決定對着毛小豆說出自己的想法。
“如果沒有北軍,隻有北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