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小豆将三人帶到了府裡的花園,那裡挖着一個池塘,而池塘旁則是幾塊太湖石拼成的假山。
今日之内第三次,毛小豆祭出了他的溯影律令,不過這一次的過程要簡單而直白地多。不多時,三人就都看清了劉毅是如何在假山裡面操縱機擴打開水池下面的一處暗門的。
在毛小豆停下之後,阿拓立刻照着劉毅的方法一通操作,果然地面上響起輕微的絞盤拉動金屬鉸鍊的聲響,靠近池塘的地面上露出一個黑洞洞的可供一人通過的路口,三人看見一條通往池塘下方的石梯。
這三人拿起事先準備好的油燈就由阿拓打頭下了石梯,裡面倒是沒有别的機關了,下面是一間五丈見方的密室,而密室裡堆着的财物讓财大氣粗的謝靈運都不禁呵了一聲。至于毛小豆的反應,阿拓都很久沒見過這個這麼冷的少将軍了。
同樣是刺史,同樣是将軍,卻被當出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樣子。這間屋子裡到處都是金銀、珍珠、瑪瑙、珊瑚,字畫像是不要錢一樣被卷成一堆仍在一個角落,其他什麼的銅器玉器的則全擠在另一邊招灰。
在各種器物擺件裡大多都是各種龍型制品,以盤龍的式樣最多。謝靈運拿起其中一個玉雕盤龍嗤笑一聲。
“我一直聽說劉毅的小名就是盤龍,看來他還真當自己是條盤龍了,這是想着要哪天飛上朝堂做他的真龍嗎?!”以謝靈運什麼事都混不在意的個性,說話這麼夾槍帶棒可見也是氣到了極點。
“德衍,你拼命守虎牢關就是為了這種人的榮華富貴,真的值得嗎?”
人若認識的人多了,自然就會見識到各式各樣的人。如果這世上會有僅僅因為自己軟弱就在給自己定罪,覺得自己還做得不夠好的毛小豆;自然也會有拿着朝廷的俸祿,搜刮着百姓的脂膏,屍位素餐投敵叛國的劉毅。
這是阿拓老早就明白的道理,他隻是不知道為何自己明明早知如此了卻還是會真情實感地感覺到憤怒。
“那你是想讓你這一路見到的一山一石,一江一湖,一草一木,一畜一人都隻為他一個人陪葬嗎?”毛小豆的臉色很冷,“何況目前為止看起來他隻是貪了點,這在建康又算不上什麼大罪,是吧,靈運?”
知道建康風氣的謝靈運也隻能陪上一聲歎息。
“算了,我們也不是來查貪腐的,還是先找找有沒有密賬吧。”
其實這幾人從進來開始就一直在查找,所以才會被每個打開的箱子裡的金銀财寶氣得不輕。終于,阿拓小心地從密室尾端的書架上抱下一個箱子,打開之後裡面放着三本書冊。
“你們過來看一眼,會不會是這個?”阿拓的算學明顯不如其他兩位,這種事還是交給這方面最擅長的毛小豆來。
“就是它。”
毛小豆不過翻了兩頁就不再說話,旁邊兩人也不打擾他,就看着他一頁頁在那翻,神情卻越來越冷。終于一本翻遍,毛小豆用手指夾着其中三頁給剩下兩個人瞧。
“這裡記着最早的交易是在去年年中,原定是由一百匹軍馬換兩人,待黃河封凍後用兩次劫掠完成将軍馬帶入境内交易的過程。但是在中間入秋後,改成了用一千軍馬換兩人,加上攻城雲梯二十架,床弩三十架,投石機五十架。最後是在不久前的四月,現已交貨軍馬五百餘匹,換兩人照舊,軍械原定數目砍半。”
“劉毅居然敢私賣軍械?!”謝靈運對着這些軍械的名字突然想起一樁陳年舊事,“我記得我剛接任他的記室參軍的時候還和前面那位提過一嘴說軍裡每年損耗的軍械都差不多呢。我記得那位是說一向就是如此的,而且損耗也沒到軍中上限所以無事。”
“不,他就是欺負你文人出身不懂軍中規矩。每年都差不多的那個叫折舊,那是器械各個構件經年累月使用下來自然老舊而産生的汰換。而你說的那個損耗則是意料之外的器械損失,比如存放不當倉庫走火,或者運輸中産生意外,掉河裡或者幹脆掉山崖下了之類的。更多的是練兵過程中失誤損壞,但是因為每一年能遇到的意外是不一樣的,所以數字會高低起伏不盡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