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如今,慕容暐身陷囹圄被困在長安城裡,慕容沖鴻鹄展翅策馬長安城外。慕容沖覺得他們兄弟倆之間如今應該依舊沒有什麼共同的話題,慕容暐隻是大燕攻打長安的一個幌子,幌子隻要一直顯眼地挂在那裡就可以了,不需要發表自己還有什麼其他特别的想法。
“這是大燕自己的事,主要是燕帝陛下那裡和您這邊沒有什麼聯絡的線路,所以托我父王這邊輾轉一番而已。”姚嵩也是能理解慕容沖的想法,當然該說的一些客套話還是要說完的。
“本來大家同盟弟兄,胡族血脈,為兩位遞遞消息這種事我們責無旁貸。但是您二位畢竟親生兄弟,有些私底下的體己話不便說與我們外人聽。所以最好還是殿下這邊自己想法子和陛下那裡搭上線,那樣說什麼也放心,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你是不是忘了,我們現在還在對長安用兵。”
“也不急于一時半刻嘛,若殿下有這個意呢,我們就去給陛下遞句話說殿下正在想辦法,請陛下稍安勿躁。若殿下無意呢,我們也能去和陛下說說。畢竟如今長安形勢複雜,非是殿下不允,實在是難度太大,那有事還是由我們那邊代為轉告的好。”
“他是我的皇兄,全鮮卑人的皇帝,我怎麼可能無意呢?”慕容沖可不想在外人面前落下口實。
“那好,我回去就轉告父王,讓他及早将消息遞回給燕帝陛下。”姚嵩嘴上說的是一派好心,誰知道他有沒有在這裡等着準備看鮮卑内讧的好戲。
“且慢。”
“殿下還有何吩咐?”
“長安守衛森嚴,我們不像大單于有昔日人脈可用,我手下的人皆是從大燕故地而來,論騎馬打仗從不落後于人,但潛入這等雄城卻少有經驗。請你轉告皇兄,我會盡我所能,還請皇兄耐心等待,非不願也,實不能也。”
慕容沖怕姚苌那邊添油加醋讓他們兄弟之間再生嫌隙,隻能自己先随口解釋了幾句。反正姚嵩最初也是這個意思,慕容沖這裡隻要做足一個想要和慕容暐那裡聯系上的姿态就可以了。
姚嵩點頭表示知曉,兩人又随便客套地拉扯了幾句之後姚嵩就直接告退了,然而慕容沖卻保持着送客的表情在那發呆。
于是送完姚嵩回來的阿拓看着這樣的慕容沖就問了句:“殿下是在擔心您的皇兄會責怪于您嗎?”
“怪我什麼?弑兄嗎?”慕容沖無所謂地笑笑,“這在我們胡人一族裡是什麼新鮮事嗎?”
“所以,陛下同樣身為您的兄長,難免也會多想。”阿拓又重新走到慕容沖身邊繼續他剛剛的幫他批公文的舉動。
“他多想又能如何,如今大燕的軍政大權都在我的手裡。”慕容沖看着這滿桌的公文笑得很自信。
“可大燕的大統還在您的兄長手裡。”阿拓眼神落在了慕容沖批複的落款上面,皇太弟看起來離那個位置隻剩一步之遙了,但那一步之遙也可能是永遠都越不過去的天塹。
“哼,都怪姚苌他們多事,這種事傳一句盡力就行了,難道還真的為了他們改我軍進攻的方向節奏嗎?我看是他們見我們這裡攻勢太盛,想着再不拖我們一點後腿,長安這場盛宴他們就要連湯都喝不上了。”
“那您覺得您兄長那邊的請求?”
“别去管他們,我們打我們的。”
“不,我覺得,我們還是去聽聽陛下他們的意見好了。我從小跟在漢人身邊,不像我們胡人,他們總是講究一個禮儀尊卑。雖然我一開始也覺得照他們這樣去做實在是麻煩,可是後來發現,有了禮儀,有了規矩,事情雖然依然會辦好辦壞,卻總是有了章程。成了的話看着也漂亮,敗了的話也有了交待,史書上讀起來的确是比咱們胡人辦的那些事看起來像個人樣。”
阿拓在說這句話時,臉上有着不符合他年齡的成熟思考,慕容沖擡起眼睛望着他,不知不覺就入了迷。
“殿下?”因為慕容沖半天沒有反應,阿拓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話惹他不開心了,所以低下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沒什麼?我隻是在想,我還沒死,你就在替我考慮身後名了?”
慕容沖笑着去握阿拓的手,果不其然地感覺到他身體一僵,于是慕容沖的笑容又變成了苦笑。
“我最近閑時一直在想到底是為什麼?如果你真的讨厭我,為什麼每次總要這樣地設身處地為我着想?可是如果你不讨厭我,卻為什麼又總是在我要靠近你的時候毫不猶豫地轉身逃走?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折磨我了?我的心也是肉長的,它從我認識你那天開始,每一天你一靠近,它就歡喜地跳個不停;而隻要你一句拒絕,它就又痛得要命。”
慕容沖雙手捧起阿拓的手,用一種帶着虔誠的表情将它貼向自己的臉頰。
“凰帝啊,這裡是阿房宮,這裡有梧桐樹,這裡也有紫竹林,為什麼我這個鳳皇和你這個凰帝不可以在這裡雙宿雙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