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拓對慕容沖來說,是情場上的那個棋逢對手、将遇良才,所以慕容沖與他遭遇了也纏鬥了,敗下陣來後臣服得心甘情願。阿拓是慕容沖世界裡情場上的帝皇,向最尊貴者低頭投降本也不是什麼丢臉的事情。
可是現在慕容沖卻看見了諸葛承。因為是初見,慕容沖沒法知道諸葛承到底有什麼能耐,卻至少能看清諸葛承的臉。哪怕以慕容沖現在這樣帶着滿腔怨恨的眼光看起來,諸葛承卻依舊是好看的。
物一向是以稀為貴的,人也是一樣,阿拓和慕容沖兩個胡人,雖然美得各有千秋,但終究是兩種不同品種的牡丹,他們隻是在各自的那一種裡美到了極緻才顯得特别相稱。而諸葛承不一樣,他那個典型的南方漢人的纖細清雅長相與胡人太不一樣了,于是一朵蘭花在萬朵牡丹裡看起來特别顯眼。
偏偏慕容沖還不得不承認,哪怕是在漢人裡,諸葛承也是極品的蘭花,如同阿拓和他本人在胡人裡那樣在他們各自那種美的概念裡挑不出一點毛病。而僅僅從理性的審美角度來看的話,牡丹配牡丹雖然花團錦簇,卻繁華太過,看得久了會顯得重複而乏味,倒是牡丹與蘭花一起,濃淡相宜,既對稱又對比。
于是慕容沖看着眼前的諸葛承莫明的生出一種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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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此時的慕容沖不知道諸葛承是諸葛承,不知道既生瑜何生亮這句話就是為了他們家而生的。不然的話慕容沖大概能和當年的周公瑾那樣生生地對着眼前的諸葛承嘔出一口血來。而事實上都不用知道諸葛承的身份,光眼前這些就已經足夠慕容沖郁悶的了。
阿拓、諸葛承、慕容沖,他們加起來是三個人。三個人在戰場上也許還能各打各的,但三個人在情場上又怎麼能各愛各的呢?慕容沖看阿拓攬着諸葛承攬得輕車熟路,而諸葛承靠着阿拓也靠得理所當然,他才明白原來那兩個人才是棋逢對手,将遇良才,而他隻是阿拓手下某個大概有名有姓卻終歸不太重要的敗軍之将。
慕容沖的凰帝依舊是凰帝,然而凰帝的鳳皇卻不是他。
情場上的失敗甚至比戰場上的失敗更讓慕容沖覺得屈辱,因為戰場上失敗了似乎還有卷土重來的機會,而慕容沖甚至都沒能做到讓阿拓主動碰過自己哪怕一次。
“他到底是誰?!為什麼他就可以!!”
慕容沖的悲憤已經清晰到如果周圍的草木可以開口都能替他說明的程度了,阿拓覺得自己再不說點什麼的話,慕容沖身後的騎兵們估計是不會放過他們兩個了。雖然他和諸葛承都能以一敵百,但他自問和慕容沖之間沒有什麼刻骨的仇恨和一定要開戰的必要。阿拓實在覺得在這種彼此人數懸殊的情況下,就算打得過也沒必要陷入這種無意義的戰鬥。
“他是……一個對我來說獨一無二重要的人。”
阿拓可以在用兵上用點奇謀詭計,但是用情上他一向堂堂正正從不迂回。在情場之上,他救不了慕容沖,卻也不會因此就隐藏諸葛承。阿拓對于諸葛承的心意是可以昭告天下,敬告世人,寫進史書裡讓後世知曉的,所以對着慕容沖他依舊沒有隐瞞。
可慕容沖卻甯願阿拓騙他,理由多扯都可以,那樣他的失敗就好像有了一塊遮羞布,就好像在這場情戰裡他們其實彼此鬥得難分難解,最後慕容沖隻是因為入局晚了成了那個惜敗的人。
可惜阿拓在面對慕容沖時心如止水紋絲不動,現在又來對着諸葛承的身份一錘定音,慕容沖連一個欺騙自己的理由都編不出來。各種找不到出口的情緒在慕容沖的胸口翻騰,讓他很想拔出刀來随便砍點什麼來發洩一下自己的情緒。
慕容沖是這樣想的,于是他就這樣做了,他早已是皇帝了,随心所欲做他想做的事情也很久了,因而忘了他身後的人有時會從皇帝的行為裡揣測皇帝的意圖,然後用那種意圖去指導自己的行為。
阿拓以為實話實說會對慕容沖比較好,可他忘了慕容沖也許會接受他的實話,但是皇帝不行。也不是身為皇帝總是要成為所有事情的赢家,隻是世間有條罪名叫大不敬,當皇帝是輸家時其他人不會說得像阿拓現在這樣直白。
于是當慕容沖因為過度憤怒而拔刀時,他的士兵們以為那是殺戮的訊号,所以他們也整齊地拔出刀,對着他們心中明明應該站在皇帝身邊,卻因為一個漢人而背叛所有人的阿拓和諸葛承沖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