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都已經把你殺了,你為何還不安靜?”
覺得疑惑而重新睜開眼睛的皇帝不知所措地看着不知何時卡進一塊碎石裡的刀,隻好一腳踩在石頭上用了些蠻力将自己的刀又拔了出來。看着一地的碎石的皇帝終于明白自己剛剛看見的那些人完全是幻覺,他懊惱地伸出那隻沒握刀的手抓着額頭的頭發。
這兩年因為皇帝的命令,北面的鮮卑人也已經學着漢人束發加冠了,皇帝身為這一政令的頒布者,自己當然也是照着這樣打扮的。皇帝對自己下起手來也沒有絲毫的放輕動作,這麼抓着抓着就把自己的發髻抓散了,這下披頭散發的皇帝看起來越來越像一隻發瘋的野獸了。
皇帝用刀撐住自己的身體,他茫然四顧後終于發現自己身邊并沒有活人,而那些依舊不停在他眼睛裡冒出來的虛幻身影是他用刀也解決不了的怨魂,于是皇帝終于擡起眼睛直視着這些怨魂們。
盡管此時場上對峙的雙方一邊是批頭散發,而另一邊依舊維持着各自生前慘不忍睹的死狀,但或許是皇帝睜開的充血雙眼裡瘋狂已經逐漸褪去,于是理智回歸後那種鷹鹫一樣的眼神又讓這種本來誇張的場面看起來有了些許合理性。
皇帝看着看着幹脆地将手裡的刀往旁邊一丢,繼而張開雙臂露出一身的破綻。
“看起來孤沒法再殺你們一次,那就換你們放馬過來試試吧,看看你們有沒有本事哪怕殺了孤一次?”
196.
被皇帝挑釁的怨魂們并沒有馬上行動,哪怕生前是人,靈魂依然有靈魂自己的一套行為邏輯。它們慢慢包圍過來,用一副已經是死相的臉努力扯出一個生人式的微笑。隻可惜就連其中那些死得最完整最安詳的這樣笑起來都看起來一臉詭異,更不用提那些隻剩半截身子的或者幹脆捧着自己被刀砍下的頭顱的其他怨魂們了。
怨魂們試圖張開嘴控訴一些什麼,但是陰陽相隔下,落到皇帝耳裡的隻是更加亂做一團的嘈雜聲響罷了。這樣僵持了一會後,皇帝開始不耐煩了。
“要動手就趕快,磨磨蹭蹭的吵死了!”
比起怨魂那些讓人恐懼的手段,皇帝始終在意的隻是它們太過吵鬧而已,而這種輕視比起剛剛的挑釁更為讓怨魂們憤怒,終于它們臉上詭異的微笑消失,還原成了各種怨恨兇戾的樣子。而皇帝依舊隻是帶着那副不耐煩的表情看着他們,他們生前不在皇帝的眼裡構成任何威脅,死後依舊沒有能讓皇帝恐懼的能力。
“呃啊啊啊啊!!!!”
怨魂們張開嘴尖叫着,凄厲的聲音疊加在一起聽起來無比刺耳,可是也終于讓皇帝聽清了它們的喊聲。它們一個接着一個地撲向皇帝,卻像之前那樣在離皇帝還有那麼一絲距離時被黑色的殺氣領域捕獲。所以它們伸出利爪尖牙,用盡一切手段試圖攻擊近在咫尺的皇帝,而皇帝隻是輕蔑地看着他們徒勞的嘗試,嘴裡輕哼了一聲。
“廢物就是廢物,活着死了都一樣。”
此時天上遮蓋月亮的烏雲漸漸散開,而被清冷的月光一照,皇帝突然覺得四肢百骸如同在冰窖裡呆了許久那樣冰冷而僵硬。被怨靈近身依舊面不改色的皇帝突然間面色鐵青,白色霜霧無端端地在他的眉頭凝結,而他的身體開始不可控地發抖。
怨魂們這會才想起它們真正能對皇帝造成傷害的方法,于是一個個不再執着于去夠皇帝的身體而是努力地向外散發着陰氣。一時之間,以皇帝站立的地方為中心,周圍近一丈的方圓内地面上平白無故地凝起一層霜雪。
皇帝身體的顫抖得越發厲害,而月亮也已經到了最高最亮的時刻,終于不堪忍受的皇帝倒在了地上,可是他依舊倔強地撐着地面硬是将自己翻過身來變成躺着的姿勢。皇帝眼睜睜地看着月亮和星空,口中呼出的白氣越來越弱。
“真大真亮啊。”皇帝勉強感歎了一句後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