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拓和毛小豆兩個人一路慢悠悠地下了山,這會才開年沒多久,黃河依然凍得很硬,所有要過河的人都是自己找塊結實點的冰面就能過了沒必要依賴渡口。于是離虎牢關最近的玉門渡這裡也是一片空空蕩蕩。
河邊的黃土地上也一樣帶着一些冰渣子,連着渾濁土色的黃河冰面一起,越加讓人分不清水和岸的交界,阿拓看見毛小豆突然站在那裡對着這樣沒什麼可看的地上景色發呆。
“德衍在看什麼?”
“你說黃河這一路由南至北都凍住了,算不算是把漢人胡人的地界徹底連到一起了?”毛小豆的目光由近及遠,一路看到黃河對面。
“我不說掃興的話了,就輪到你來說了?”
“我哪裡掃興了,你問胡人能不能變漢人,我問地界算不算相連,我們還不都是為了兩邊好嗎?”
“嗯,你說得對。”阿拓索性點了點頭。
“哪個對?”然而毛小豆記得自己剛剛提了兩個問題。
“哪個都——”
“……混賬漢人……我的貨………該死………打………”
就是因為這會缺了渡口這裡平常人來人往的喧鬧,所以阿拓他們倆能隐隐約約聽見不遠的樹林裡有人在吵鬧。從偶爾幾個能聽清的詞語來看的話情況顯然不算平和,這裡顯然還是虎牢關的治下,于情于理這兩人都應該管管這事。他們快步趕了過去,然後看見幾個穿着打扮比較接近北面的人在圍毆一個南面的人。
“給我住手!”
毛小豆吼了一聲後一步上前拉住了其中一個人正要揍人的拳頭,而阿拓趁此機會擋住了另一個要上前進攻的人,而發現有人幫忙後,那位看起來就是漢人打扮的迅速躲到了毛小豆身後。
“北面來的人?”毛小豆上下掃了那幾個人一眼,口氣相當地不屑。
“是又怎樣?”因為休沐日阿拓和毛小豆都穿着便裝,而他們倆都不太喜歡高調的穿着,所以現在他們看起來就像是路過的平民百姓一樣。
“虎牢關下禁止一切尋釁鬥毆,你們入關的時候沒人跟你們講過這個嗎?”毛小豆的話裡不帶任何感情色彩,隻是在照讀法律條文。
“虎牢關還禁止行騙欺詐呢,你來拉偏架的時候怎麼不學學那個?”反觀那個北面來的胡人的話裡就相當地嘲諷了。
“看來你是覺得自己也有理咯,說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毛小豆松開手示意對方可以講講了。
“有理個屁,一群隻會動粗的野蠻人。”然而這時覺得自己有了靠山的那個被打的漢人,卻在毛小豆身後冷不丁地來了一句。
“你!”那個胡人因為這句挑釁差點又要動粗,但是阿拓一步跨到他眼前擋住了對方的所有可能的路線。
而被阿拓剛剛那個詭異走位吓到的胡人斟酌了一番後,勉強選擇了溝通:“說就說,還真以為我們怕了你們似的,漢人一提到胡人就是野蠻,好像永遠錯的都是我們,你怎麼不想想你們漢人狡詐,說好了的事都會變卦。”
“說具體事情,别扯胡人漢人的。”毛小豆的語氣漸漸開始不耐煩,于是稍稍地帶了一點點律令術在他的話裡,然後那個胡人馬上就和倒豆子一樣開始坦白。
“我三個月前在虎牢關附近的互市向這家夥訂了一批糧食,當時說好的是年後交貨。我那時給了他三成的定金,約好了剩下的等提貨的時候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但是現在已經是年後了,我帶着剩下的錢過來,在虎牢關上上下下找了他足足三天才把他從娘們的房裡拖出來,結果他見面就給了我一句沒有糧了就想這麼打發我了。”
“問他後續有什麼補救辦法隻會兩手一攤,問他讨要定金他卻說什麼這趟買賣自己損失太大定金隻能還我一半。那我們還有什麼辦法,既然用說的不管用,隻能用打的看看能不能讓他把另一半吐出來了。”
“他說的可算屬實?”毛小豆回頭向那名漢商确認了一下。
“這事真的不能怨我,從去年北面欠收開始,互市上的糧價就一直在漲,再說梁州反叛,豫州負責平叛,這邊各地的糧食餘量也根本不夠。他要得那麼多,又要得那麼急,我隻能加價替他去各個地方收糧。”
“你别在那哭窮,糧價漲了我是知道,所以這次給你的價也是平常的兩倍,三成定金放在平常都夠你絕大部分的收糧款了。”那個胡商一聽漢商的狡辯就忙不疊地插了一句嘴。
“你聽我說完,你那三成定金我全部都花出去用來收糧了,但是依然不夠交付你要的數目,所以我又貼上了自己的錢才湊夠了你要的數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