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小豆開口後那位隻是略一驚訝就恢複了鎮定,他從衣襟裡拿出了一紙文書交給了毛小豆,誰知毛小豆看也不看直接遞給了一直跟在阿拓身後低着頭遮着身型的徐羨之。
“徐參軍,他說這是兖州州府開具的憑證,您要不要幫我看看真假?”
徐羨之到這會也是憋了很久了,打那個姓張的打着兖州官府的旗号裝傻充愣開始,他就氣得握緊了拳頭,隻不過因為記得毛小豆事先的叮囑,才忍着一直沒有發難。這會終于輪到他了,于是徐羨之冷笑一聲接過了那張東西。
“你是荥陽張氏的人?你們當家的是叫張廉是吧?”
“正……正是,敢問剛剛少将軍叫您徐參軍指的是……”
張家來辦事的這位這會終于意識到自己踢到鐵闆了,他們張家在兖州也就是個二流世家,平常根本連徐羨之的面都見不到。但他見虎牢關的少将軍對于對方的态度如此恭敬,而徐羨之又一口叫出了他們張家家主的名字,語氣随意地就好像隻是在叫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這下就把這個姓張的吓得話都開始結巴起來了。
“怎麼?兖州還有别的徐參軍?”徐羨之掃一眼那憑證就知道是假的,這群世家子弟,如同國之蠹蟲,出門居然敢打着官府的名義到處招搖撞騙,“本人徐羨之,目前身為兖州代刺史,統管兖州大小事務。你這麼問的話,本官是不是也要給你個憑證好讓你看看真假啊?”
徐羨之這段敲打的話一出,張家這位吓得雙腿一軟直接跪到地上,身體抖得就像篩糠一樣。
“小……小的不敢,小的見見……見過徐參軍。”
“你說這是在替兖州籌備軍糧?我怎麼不記得自己把這事交給張家來辦了?”
“可是小的,小的如今留在虎牢關,就是為了将這批糧食交由參軍帶走一起充作軍糧的。”
“那是你們張家用來買自家男丁免役名額的糧!”
一向習慣輕聲細語的徐羨之終于敗在了對方的無恥之下,激動之下他的雙眼裡輕輕亮了一下,而那個還跪在地上讨饒的人不知道徐羨之已經在這一眼裡看盡了他的一生。而在那一眼後,原本還在暴怒的徐羨之又突然平靜下來,就連看對方的眼神也變冷了。
“你打着兖州官府的幌子,用征稅的價格便宜買糧,轉手又用這些糧來抵扣你們自家男丁的兵役,張家可真是好算計啊,拿官府的錢辦自個兒的事,一點兒都不耽誤。”
徐羨之說完後不再理會那個人,隻是随手撕掉了那張假憑證後看向毛小豆:“這人就交給你了,僞造官府文書、逃避賦稅、強買強賣,該用什麼罪治他就用什麼罪治,不用在意兖州的意思。”
毛小豆點了點頭,從事發到如今,互市的官吏一看問題大了就直接去找官兵了,這會剛好有一隊在附近巡邏的士兵趕到了現場,毛小豆用手指了指這片區域的糧食。
“這批糧食全部沒收充公,還有這個人,先把他押下去過後再細審。”
兩個虎牢關的軍士一人一邊架住這個已經完全吓傻了的人,把他從地上拉起來準備帶下去,而徐羨之就在這時開了口。
“這批糧現在既然被司州罰沒了,那張家免役的事就要另外再說了。我給你們十天時間,要麼你們張家的男丁去我的營裡登記軍籍,要麼你們張家再給兖州找一批糧食出來。”
“行,先帶他去驿站,讓他往家裡送個信再關進去。”毛小豆自然懂得配合徐羨之的要求。
“記得申時三刻前把信發出去,不要遲了。”徐羨之特地交代了一句,内容具體到了時刻,語氣又用得意味深長。
等那些士兵将人押走,其他人也開始搬運糧食的時候,徐羨之終于轉向了阿拓。
“你從剛剛起就一直盯着我看了很久了,有什麼想說的嗎?”
“徐參軍剛剛——”阿拓的語氣實在不太肯定,“我覺得周圍有點像德衍在用律令術的感覺,但還是有點細微的不同,是不是參軍對那人用了什麼手段?”
“看來兵家傳人到底是敏銳,不知道我幹了什麼卻知道我用了手段。”徐羨之肯定地點了點頭,“沒錯,我剛剛也是氣得狠了,就用陰陽眼掃了那人一眼。”
毛小豆顯然是知道陰陽眼是什麼的人,于是他的好奇心也上來了:“那徐伯伯剛剛的怒氣一閃而逝也是因為用陰陽眼直接看到那人的下場的原因?但這和申時三刻又有什麼關系?”
阿拓也隻是聽說過漢人裡有陰陽家,這種人比胡人裡的薩滿預測未來還要準得多,于是也是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等着徐羨之給那人批命。而面對兩個年輕人的好奇心,徐羨之反倒是笑得高深莫測。
“陰陽家入門第一課,看破時不能說破,總之你們倆個孩子等着就是了。”
那個姓張的被士兵們押着到了驿站那邊,由他寫完信附上信物讓報信的人快去荥陽張府說明情況。等全部做完後想着接下來就要面對的事情,姓張的臉上就是一番愁雲慘霧。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麼罪行的人不敢想象,落在那位以嚴刑律法出名的虎牢關少将軍手裡會有怎樣的下場,于是連僞造文書都敢的家夥自然是腦子裡又開始動壞腦筋。
驿站本來就在郊外,而虎牢關的驿站因為靠近軍械營的訓練場所以看起來更加的像荒郊野嶺。而這位之前在寫信的時候已經看過了周圍的地形,隻等那兩個押送他的人接過他的信去給驿站裡的人的一瞬間直接從門口跑了出去。
“人跑了,快追!”
因為被押送來的時候大概看了看方向,姓張的直接往人迹罕至的地方跑,而士兵們一邊大喝一邊追在他身後,但是跑着跑着他卻發現身後的追兵沒有聲音了。自以為得計的人穿出稀疏的林子到了一處開闊地,還沒來得及高興就發現幾塊巨大的石頭淩空朝他飛了過來。
“停!!快停手!軍械試驗場裡有人進來了,投石機好像砸到人了!”
已經在虎牢關任職了一段時間的姚三和文六叫停了手邊的軍械,帶着軍械司的人一起到了遠處巨石的落點處查看,而這時候知道這裡在測試軍械的追兵們正小心翼翼地在試驗場外圍探頭往裡張望。
“壞事了,砸死人了。”姚三看了看地上躺着的那位流的一地腦漿就知道對方已經完蛋了,于是他一口氣全撒在了在那張望的兩人身上,“軍械試驗不是事先都通報過了嗎?你們守外圍的為什麼放了個百姓進來亂跑?”
那兩個追人的于是和軍械司的這兩個詳細地解釋了一下來龍去脈,然後幾人看着地上的屍體一陣沉默。這事往好裡想是罪人跑了但沒有跑成,往壞裡想是罪人未審先死,沒法和少将軍交差。
“那這樣吧。”最後還是文六出面想了個轍,“你們就說犯人在押解途中逃亡至軍械司附近,由你們同軍械司衆人一起當場追擊,可惜犯人拒不伏法,隻得當場斃之。”
“對了,别忘了在文書上寫明犯人死于申時三刻,也就是說這是在軍械司完成軍械測試之後的事,記住了嗎?”
“就聽兩位爺的。”
244.
“哈啊。”諸葛承幾乎是喘息着從昏迷中硬是逼着自己醒來,醒來時隻覺得腦子裡有一堆人在拿針紮他。
這一次他在靈魂上受的傷甚至比上次小魏傷時更重,因為那隻機關鳥徹底毀掉了。好在它被毀掉時并不是和諸葛承魂契相連的狀态,要不然諸葛承的那一小塊靈魂也不會隻是受傷而是會跟着一起碎掉。那樣的話,諸葛承根本撐不到讓其他機關獸進行一輪總攻就會當場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