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兒笑得一臉鄙夷,明明是個卑賤的身份,眼裡卻是對整個世界的桀骜不馴。于是沒有人再勸她,穿得對卻與死者不親的人給穿得不對卻與死者更親的人開了門,而門外果然如那些姑娘們想象的那樣都是鄙視的眼神和惡語相向。
諸葛承在虎牢關上的口碑很好,盡管毛小豆對于他的死三緘其口,并且宣稱葬禮一切從簡不打擾百姓。可僅有的幾個當時在虎牢關上的守軍終究目睹了一切,他們雖然在事後被毛小豆警告過不能說出整場戰争背後的事實,在面對親人好友事後的追問時隻能一邊搖頭一邊流淚。但他們卻還是不忘告訴每個來問的人,是将軍用一己之力護住了所有人的性命和虎牢關的安危。
于是在毛小豆的适當的縱容和那些人的刻意奔走之下,今天的虎牢關裡人人素服,于是服喪的人們把走在他們中間、一身紅衣的紅兒襯得像是個十足的無知毒婦。
“到底是勾欄院裡出來的,簡直不知廉恥到了極點。将軍平時是何等照顧你們這些□□,就換得在他身後你們用一身紅衣來慶祝他去了嗎?!”
“人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聽說紅老闆一手琵琶彈得好,難怪無情無義兩樣俱全。”
“呸,不要臉的女人,老子還去過她院裡照顧她生意呢,連今天是什麼日子都分不清,還跑出來丢人現眼!”
紅兒沉默地向前走着,走得儀态端方從容高貴,就好像她不是一個常年在紅塵裡打滾的老鸨,而是什麼終于要被迎回京城的落難公主。她承受着那些謾罵指責,祈禱着他們的誤解傷害會轉化成某種功德加持到毛将軍身上。甚至她的一部分情緒抽離成了一個披麻戴孝的自己,也在一旁做着和那些人一樣的事情。
但涉及情緒的事情通常很難隻以謾罵作為收場,對這種不知廉恥的人一般的處理方式是丢些身邊唾手可得的垃圾,比如菜葉子什麼的,而一位頗具正義感的人就是這樣做的,隻可惜他準頭不行,那片爛菜葉劃着離譜的弧線急轉直下地落到了紅兒的身前好幾尺的地上。
可僅僅是這失敗的一投卻點燃了紅兒的怒火,被如何謾罵都面不改色的女人猛然轉過頭來,一臉寒霜地盯着那個動手的。
“你可以盡管罵我,咒我死都行,但你敢弄髒我這一身看看?”
那個丢東西的人被紅兒的一個眼神鎮住了,那是一種能讓人實際感受到殺意的眼神。用一個普通老百姓的視角去形容的話,大概那就是那些高高在上視人命如草芥的上位者的神情。然而紅兒隻是一介娼妓而已,露出這種眼神那不是瘋了又是什麼?
好在虎牢關的老百姓都還算本分純良,所以這種在一些民風不好的地方會進一步激化矛盾的挑釁隻被解讀成這個女人瘋了,那連帶着她在一個該穿素的日子穿了紅裝也就不再顯得那麼讓人難以接受了。
在人群的自動遠離下紅兒一步步地來到了鎮外,她繞過閉了關的主門,走了一旁僅供百姓行人通過的邊門到了關外。就在黃河邊上一處寂靜角落,新晉的虎牢關守将毛小豆将軍和不多的幾個親兵正在那裡做最後的準備。
可是紅兒一看見露天的那堆高高的柴火,以及柴火上絲毫沒有遮掩的諸葛承的遺體就徹底崩潰了,她瞪着雙眼看着眼前看起來狀态也不是很好的毛小豆,質問對方的語氣和剛剛那些罵她的路人也差不了太多。
“他就真的這麼狠的心,要這麼一把火全燒了,連入土為安都不要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