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見容珩如此細心地剝皮再吃,姿态文雅,她重新捏住一顆葡萄,猶豫着到底要不要學他剝皮再吃。
正想着,視野裡忽然出現一粒剝好皮的葡萄,被夾在他的指間。
宋予靜盯着那粒葡萄。
或許見她遲遲沒有回答,他收回手,拿了一個新的小瓷碟裝好果肉,還在碟邊擺好兩條木簽,再将碟子推到她的面前。
她倒不至于懷疑他是嫌棄自己儀态不佳,誠心誠意地道謝:“你人真好。”
容珩笑笑,又摘了顆葡萄,靈活地開始剝皮。
見碟子裝得滿滿當當,她适時出聲阻止,又抽出手帕遞給他。
容珩接住,簡單的全白色絲質巾帕,上面沒有任何繡樣。
宋予靜正拿竹簽戳起葡萄,見他盯着巾帕,回想他幾次的欲言又止,說:“你是不是有什麼想問我的?直接問就好了。”
他捏住手帕,順着她的話頭問:“之前你問我喜歡什麼樹,是不是打算在荷包繡樹紋?”
“是啊。”
但是沒有問出合适的答案,她隻好想其他紋樣了。
“那你最後為什麼會選擇……”他問,“君子蘭?”
宋予靜撓撓手心。
其實她原本想繡玉珩樣式,還特意去庫房裡翻出一枚最好的羊脂白玉珩。
然後她盯着上面繁複華麗的紋樣發了半天呆。
以她現在這七零八碎的繡工,把手指頭紮出窟窿都繡不好。
不過這層内情就沒有必要告訴他了。
“七夕的時候,你在燈籠上畫了君子蘭,我想你應該不讨厭,而且,我覺得和你很相稱。”宋予靜認真回答,“君子如蘭,清雅疏朗,溫潤端方。”
容珩久久沒有說話,直盯着她。
窗外日光漸漸偏移,照在半支起的窗戶,透過窗棂,在他雅緻的眉眼間落下一絲陰影。
那一瞬間,他的眼眸變得晦暗不明,幽深暗沉。
不等她細看,他又半垂下眼簾,輕輕應了聲“嗯。”
宋予靜心想大概是自己看錯了,伸手關上窗戶,刺眼的陽光被阻隔在外,回頭問:“不曬了吧?”
容珩搖頭,溫聲詢問:“你還想吃葡萄嗎?”
雖然葡萄帶皮也能吃,但剝皮後的葡萄味道也很不錯,還有人幫忙,她乖巧地應道:“想。”
日頭漸移,等到外邊太陽不再過分毒辣,兩人一起離開臨江樓。
約摸剛過申時正,街上行人稀疏,臨街鋪子的夥計們依舊在賣力吆喝。
因為要赴容珩的邀約,宋予靜特意空出一天,眼下時候尚早,還不到回家的時候。
按理本該與他客氣地告辭分開,但腳尖在地面轉了幾圈,還是沒能往回走,她磨磨蹭蹭地開口:“你等會兒還有其他事情要忙嗎?”
“并無。”
“那我們再去逛逛?”見他點頭答應,宋予靜忍不住揚起嘴角,“先去城西好不好?前幾天陪人在那邊逛,我發現一家不錯的鋪子……”
容珩目光含笑,耐心地跟在她的身側。
一連逛了半天,逛到天色将晚,還在外面吃了晚膳,宋予靜才在容珩的護送下回到公主府。
“好了,你也早點回家吧。”宋予靜取來一盞燈籠交給他,“路上要小心。”
容珩點頭,再次叮囑:“記得擦藥。”
“我記住了。”她豎起三根手指,“我保證等會兒回去就擦藥。”
目送他的身影遠去,宋予靜這才回家,徑直走進瑞雪居的裡間。
她小心翼翼從懷裡掏出藥盒,瞅瞅幾眼自己的手指,擰開蓋子,挑出一點藥膏,細細塗抹在指尖。
藥膏微涼,擦在指腹,一瞬間泛起絲絲涼意,但很舒服,不會特别刺激。
她攤開手心,搭在案幾上。
“姑娘,殿下派人來……”冬雪走進來,視線觸及她手邊的藥膏,兩步跨過來,急聲詢問,“您受傷了?要不要請大夫來?”
“不用!這是護手的。”宋予靜連忙阻止,“母親有什麼囑咐?”
冬雪低頭看看她的手,确定并沒有受傷後,接上剛才沒有說完的話:“殿下說中秋宮宴快到了,吩咐人送來五套宮裝,讓您記得從中選一套。”
慶陽長公主的眼光一向很好,之前端午去西苑時的宮裝就是母親挑的。
宋予靜沒有去看,讓冬雪大緻描述都是什麼顔色款式。
聽完,她低頭看左手,上面的藥膏已經充分化開,融進肌膚裡,指尖紅潤,看不清那些細小的紅點。
她合攏掌心,說:“選那套月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