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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珩快步往朝前走,拐過牆角,看見前方迎面而來的高大身影時,不着痕迹地皺了下眉。
避無可避,他微垂下頭,不得不上前行禮:“見過父親。”
鎮國公随口應了聲,瞥見他手指上的紗布,擰眉問:“你的手怎麼了?”
宋予靜包了幾層紗布,而今天為了行動方便,他穿的是窄袖,不好藏進袖子裡。
“無事,不勞父親擔心。”容珩将手背到身後,“兒先告退,不敢耽擱父親。”
說完,他低頭快步從鎮國公的身邊經過。
“站住。”
聞言,容珩腳步一頓,一言不發地轉身。
鎮國公眉頭凝成疙瘩,神色微沉,盯着他的右手臂,揚聲道:“來人。”
守在不遠處的小厮連忙跑過來,“小的在。”
“去請太醫回來。”
容珩迅速擡起眼簾,轉瞬垂下,恭敬地回道:“多謝父親。”
鎮國公沉默地看着他,半晌後,才開口:“回去好好休息。”
“是。”
他立即轉身離開,毫不留戀地往前走,哪怕依稀感受到鎮國公的視線直落在他的身上。
回到世子院,容珩叫來一名管事,認真吩咐:“你現在去臨江樓,将他們那裡臨近江面的雅間包下來,重新布置妥當,不得被人輕易打擾。”
管事應是,福身離開。
爾後,他從懷裡取出那枚平安符,指尖撫過上面的紋路。
聽見外面急匆匆的腳步聲,他微微皺眉,擡頭看見小厮領着一名太醫跑進來。
太醫肩上提着藥箱,跑得滿頭大汗,連禮都來不及行,急聲問:“世子是哪裡受傷了?”
容珩伸出右手。
太醫盯着被包紮得嚴嚴實實的食指,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繼續問:“世子還有哪裡受傷了嗎?”
“沒有。”
太醫少見地呆滞一瞬,擡起袖子擦幹一腦門的汗,從藥箱裡取出脈枕,“世子,下官先為您把脈。”
容珩清楚隻有那麼微小的傷口,但太醫短短片刻鐘從太醫院趕來國公府,也不好就叫人這麼離開了。
太醫伸出三指,搭在左腕上。
他低垂眼簾,拇指撫過紗布,捏住上面的系扣,因騎馬而略顯松散。
“世子脈象沉穩,并無大礙。”太醫問,“世子,敢問您是否還覺得哪裡不适?”
“沒有。”容珩停頓一下,輕輕扯開系扣,取下紗布,“請問太醫,這傷兩日内能不能全好?”
太醫仔細觀察傷口,說:“傷口已經止住血,且傷得不重,堅持塗藥,兩日内應該能痊愈。”
“能否飲酒?”
太醫謹慎地回答:“隻要真正痊愈,并且沒有感受到任何不适,應該能飲酒。”
“張太醫慢走。”
既無大礙,太醫留下一瓶藥膏,提起藥箱告退。
容珩吩咐管事去送,握住藥瓶,又拿出宋予靜留給他的瓷瓶,依着她教的法子,重新塗抹一遍藥膏。
雖然不能去臨江樓,容珩依舊寫信給宋予靜,邀她出來遊玩。
收到的卻是她回絕的信件。
他捏住箋紙,她在信裡苦哈哈地寫到慶陽長公主最近在帶着她看賬冊,實在抽不出身。
指尖撫過箋紙上輕盈的字迹,他總算體會到她被他拒絕時的失望之情。
容珩歎息一聲。
接下來的日子裡,他每天按時擦藥,也不着急出門,每天都會寫信給宋予靜,聽她訴說看賬冊時的煩惱。
過了四五天,手指的傷口徹底痊愈,光滑如昔,再看不出一絲傷痕,他立即去信一封,邀她去臨江樓小聚。
幸好她最近得閑,在信裡回複說必定如約而至。
容珩松了口氣,吩咐人提前去臨江樓做好準備,第二天更是早早起來,足足提前了兩刻鐘前往。
雅間安靜,他獨自坐在羅漢床上,手指摩挲茶杯壁,撫過上面纏枝蓮花。
快到了約定的時辰,容珩聽見屋外響起一陣腳步聲,伴有小二恭敬有禮的答話聲。
緊接着,屋門被推開,又被關上,輕盈熟悉的腳步聲漸漸走近,略停了一下,重物與木桌碰觸,發出微響。
腳步聲越近,他下意識轉頭,想起她之前所言,硬生生止住,依舊望着手裡的茶杯。
肩膀被人輕輕一拍,容珩順勢擡頭。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捧丹桂,細小的橘紅色花朵盛開,飄香四溢,沁人心脾,清晨的露水尚未全幹,在花瓣尖将墜未墜。
花葉往旁邊一挪,出現一張明媚俏麗的笑臉,盈盈笑意,比丹桂更燦爛。
心尖輕輕地顫了一下,他望着她,緩緩笑道:“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