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予靜看了幾圈,拿起一匹魏塘紗,問:“水綠色怎麼樣?夏天熱,紗衣輕薄透氣,消暑解熱。”
他伸手撫過柔軟的輕紗,“好,款式也由你來決定。”
“放心,保證不會比國公府的裁縫差。”
宋予靜将尺寸交給鋪子裡的裁縫,吩咐對方不必趕時間,但一定要拿出最好的技藝來裁衣。
回頭見容珩還抓住木尺,她便問:“你還想再多裁幾身衣裳?”
“不是。”容珩放下木尺,與她一起往外走,“接下來去哪裡?”
聽他這麼一問,宋予靜一時半會兒還真沒想出來要做什麼,但她又不願意這麼快跟容珩分開。
她揪住衣袖口,“先去街上看看。”
這一看便看到傍晚時分。
容珩照例送她返回公主府,途徑一處低調幽靜的宅院時,她慢慢停下腳步。
“怎麼了?”他擡頭看了眼,“這裡好像是你的縣主府。”
沒想到他居然認得。
宋予靜撓撓臉頰,“母親說之前修繕過,讓我抽空進去看看,但最近有點忙,一直都沒進去過。”
“修繕?”容珩疑問,“令堂為何要修繕縣主府?”
想起慶陽長公主所言,她偷瞄幾眼他的神情,含糊其辭:“沒什麼,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她不想多說,回到公主府側門處,她看着面帶溫和笑意的容珩,在心裡憋了許久的話溜到舌尖,又咽了回去。
她還是不敢。
與他告别後,宋予靜低頭往前走。
回到正院,從侍女處得知宋歸鴻還沒有回來,她便一個人陪着父母用膳。
席間,她看着替慶陽長公主舀湯夾菜的宋學士,不知為何,忽然想起親自喂她的容珩。
或許,在他的心裡,她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吧。
宋予靜咬住筷子尖,食不知味地用過晚膳,遲疑開口:“娘,我想問您一些事情。”
慶陽長公主接過宋學士端來的清茶,抿了兩口,說:“想問什麼?”
她轉頭看向宋學士,語氣暗含祈求,“阿爹,您能先出去嗎?我想單獨問阿娘。”
宋學士一愣。
“行啦,你出去吧。”慶陽長公主擺擺手,“小女兒家的話,你别聽。”
宋學士隻得起身。
“娘。”宋予靜看着宋學士一步三回頭的模樣,趴在慶陽長公主的膝上,“您當年和阿爹是怎麼認識的?”
“嗯?為何突然問起這個?”慶陽長公主撩起她鬓邊的碎發,“有什麼心事?”
母親的目光溫暖關懷,仿佛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
宋予靜歪頭避開,摳住衣角,“我好奇嘛。”
“我當年出宮玩,而你父親剛從江南來到京城,在碼頭偶然碰見了……”
慶陽長公主的聲音柔和,徐徐講述當年與宋學士的相識相知相愛。
她認真傾聽,在母親講到榜下抓婿時,忍不住問:“娘,萬一……我是說萬一的話,阿爹不答應呢?畢竟爹當年可是年輕有為的探花郎。”
“呵。”慶陽長公主輕笑一聲,“不答應嗎?明明是他先信誓旦旦說出尚公主的話,他要是敢不答應……”
宋予靜一抖,背後倏忽生出一股寒意,她搓搓手臂,繼續問:“您怎麼确定阿爹懷着和您一樣的心意?”
“直接問。”慶陽長公主回答,“我可不喜歡整那麼多彎彎繞繞,試探來試探去,平白将大好時光浪費在這些無聊的事情上。”
聽母親如此說,她莫名有些尴尬,轉移話題:“那要是問出來的結果不好,怎麼辦?”
“到時候再說,大不了就說是開個玩笑。”慶陽長公主頓了頓,擺正她的臉,“你是不是也想向誰問些什麼?”
“沒有!”
宋予靜矢口否認,迅速起身,“娘,我先回去了。”
說完,她不敢再看慶陽長公主探究的目光,飛快跑到屋外,吩咐侍女去書房請宋學士回來,旋即急匆匆趕往瑞雪居。
月色皎潔,飄渺清輝灑落,為世間萬物蓋上一層柔和的薄紗。
腦海裡驟然浮現容珩的身影,一襲月白色衣袍,目光溫柔地注視她。
僅有她一人。
宋予靜閉了閉眼。
母親說的對,要直接勇敢地說出來,不然對方永遠都不會知道,臨到最後,後悔的隻會是自己。
她睜開眼睛,徑直走進書房,抽出一張拜帖,提筆迅速寫下拜訪的言辭。
捏住信封看了半晌,她随即吩咐冬雪明日清晨送往鎮國公府。
她要賭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