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九年八月,我順利從中西女塾畢業,生活重新步入另一條正軌。
“叮鈴鈴......”電話鈴聲響起。
“小姐,是知書小姐的電話!”秋檀跑到房門前朝我大聲說道。
“知道啦!”我急忙扔下手中的毛筆,往門外跑去。
“若卿,下周六晚上在盛公館有一場慈善晚會,你也一起來好不好?”聽筒那頭傳來知書的聲音。
我想起前日有人送來一張邀請函,正是這場慈善晚會。姐姐因有事無法參加,而我也并無心思參與這樣的晚會,便作罷了。
“知書,我......”
“你是不是又要拒絕我?你都推了多少場宴會了?你知不知道,現在大家都在傳林家的三小姐高冷孤傲,甚至還有的人說林三小姐奇醜無比,不願見人呢!”
我無奈歎氣:“隻管任他們說,我無所謂的。”
後來實在經不住知書的軟磨硬泡,再加上後來幼甯也來電想要我一起前往,我一時招架不住,遂答應了她們。
傍晚時分,我乘車到達盛公館。
噴泉的水花點點飛濺,穿梭在黃昏的光輝中,不禁染上了金黃色。石雕立于水池中央,水從高至低,層層而落。路過的賓客為謹防水花飛落在昂貴的禮服上,皆紛紛避開。
我想起電影中在噴泉下共舞的人們,來了興緻,悄聲走近,擡起手臂感受與水花觸碰的感覺,冰冰涼涼,是恰到好處的舒适。
獨自停留了一會後,我提起步子想要離開。
“這位小姐,請等一下。”
我疑惑地看向來人,發覺是一位陌生的年輕男子。他的嘴角微微上翹,帶着幾分淺淺的笑意,幽澈的雙眸中透着溫和之息。
我朝他淡淡一笑,随後他拿出一塊手絹遞予我。我頓時明了他的來意,伸手接過。
我細細擦着手臂上細密的水珠,可再一擡眼時,他已不見了身影。
繁華熱鬧的晚宴中,伴随着優美的樂聲,人們舉杯暢飲,華麗的舞池中央是翩翩起舞的俊男佳人。巨大的水晶燈懸挂于天花闆,鑽石光芒璀璨,照亮了整個晚會。
侍者們端着餐盤無聲地穿梭于每個角落,我随手從他們那裡端起一杯紅酒,輕輕搖晃着,來到燈光幽暗處坐下。
不時有幾位大家小姐前來與我攀談,我并不知曉她們的家世,隻淺淺交談着。不過她們在得知我就是林三小姐後,都不免驚詫與好奇。
林常亓的身份與地位令我博得了許多關注,卻也不免使我成為旁人的談資。
我無奈苦笑着,猜不透與我交際的小姐少爺們究竟是何種意圖。飲了一口手中的紅酒後,心中暗叫無聊。
身旁的人開始望着前方高聲讨論起來,我心生好奇也随她們望去,卻發現她們看的正是葉清南。
她身穿一條真絲素色晚禮服,蕾絲披肩小巧獨特,一朵真花大小的白玫瑰點綴在胸前。一襲白裙在燈光下呈現為奶油色,裙身素淨簡約,行走起來如水波擺動,似是将流淌的月光穿于身上。
真真是“衆裡嫣然通一顧,人間顔色如塵土”,我不禁感歎這是一位眉彎目秀,顧盼神飛的美人。
“穿的跟朵白蓮花似的,還真以為自己是傾城傾國的美女,她也不拿鏡子照一照自己,誰會娶個妖精回家。”方才一位與我攀談的姑娘大聲諷刺道。
她的話不禁令我感到不适,我皺了皺眉,頓時後悔自己方才為何要與這樣的人交談。
“誰說不是,他們葉家還仗着自己是皇親國戚瞧不起人呢!清朝早亡了,現在他葉家就是一身空殼。”
“聽說了沒?她一心喜歡沈家二少爺,可沈二少哪裡願意搭理她。要我看,她就是給沈老爺做妾都不配。”
“真是可笑,野雞總想飛上枝頭做鳳凰。誰不知道沈二少喜歡林三小姐?又怎麼可能會多看她一眼。”
說到這時,幾位小姐頓了一會,偏頭瞧了一眼坐在她們身後的我,而後又肆無忌憚地再次交談起來。
我無心再聽下去,悄聲離了席。
不遠處,兩位太太小姐正在和一個洋人交談着什麼。
那位小姐站在中間像是在為兩人翻譯,可她的面色卻透露出一絲焦急與無奈。
走近後,方才聽清小姐在說英文,而洋人卻在說法文,時不時講幾句蹩腳的中文。
“這位先生說,他和盛老爺是故交,非常希望彼此能有進一步的合作。還望夫人能夠代他向盛老爺問聲好。”
我将這位先生的原話翻譯給了兩人,她們感激地向我笑笑。
“先生,您客氣了,盛家能夠與您合作是我們的榮幸,希望有時間我們能夠單獨聚聚。”我向先生翻譯着那位夫人的原話。
待那法國人走後,兩人忙向我再次道謝。
這位小姐忽地又用英文對我說道:“我叫唐暄,這位是我的姑媽,不知小姐的名字是?”
我雖疑惑,卻仍舊說着中文,笑言:“我叫林若卿,叫我若卿就好。”
唐小姐轉換中文問:“你就是林三小姐?”
我點點頭。
她再次說起英文:“若卿小姐的法文講得如此好,實在意外。從前隻聽說林三小姐精通古詞詩文,是位才女,竟不知也擅長外文。”
她的語言轉換不禁使我懵頭轉向,糊裡糊塗間我也說起了英文:“唐小姐謬贊了。”
我隻笑着,簡單回應了一句,并不多加解釋。
盛夫人開口道:“不知若卿小姐如今在哪裡高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