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國……”你怎麼能這麼看娘,趙紅豔目光戚戚向後退了一步,一瞬間蒼老了很多。
從小養到大的孩子怎麼就變成了這樣,這是在剜她的心啊。
直到銀色的手铐拷到兒子的手上她才恍然撲到兒子身前阻攔,一邊向着警察求情一邊向莫岚哭訴。
“莫岚!你不能這樣,當初小語出生還是我去找到接生婆!”
聞言莫岚氣得渾身發抖,指甲用力到嵌進手心,“就是因為你随便找的接生婆,小語差點被臍帶繞頸憋死!”
李興國驚訝地手往後縮都忘了,這一下被拷了正着。小鄭表情嚴肅起來,無證行醫導緻發生命案的事屢見不鮮,就算前幾年嚴打還是有不少鮮活的生命因此葬送。
“我也大出血去了半條命,還好村長媳婦兒過來看了一眼,借着王叔的三輪把我們母女送到醫院。”
“我們福大命大挺了過去,不然你害得我們娘倆一屍兩命的帳該找誰算!”
所以她才不想和李家扯上任何關系,即使跟李興國是同班與别人提起也隻說是陌生人。
這是莫語第一次聽到她出生前的事,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脆弱,隻要有一個差錯媽媽就死了,她也死了。她的媽媽拼死把她生下來,這條命,這個身體除了屬于她自己還有一部分是屬于媽媽的,所以她應該保護好自己。
她把媽媽的手掌攤平看到上面月牙狀的傷口小心翼翼地往上面吹氣。
莫岚表情怔仲女兒給傷口吹氣的樣子正是學得她,連吹兩口停一下的動作都一模一樣。
不可思議,就好像是她生命的延續一樣。
不知道為什麼莫岚眼眶酸澀起來,她連忙用空着的手按住不讓眼淚流下來。
“咳咳。”小鄭警察用力咳嗽幾下,她也不是很想打斷執手相看淚眼的兩人,隻是該提的還是要提,“現在嫌疑人已經被緝拿,能不能定罪還得看兇器上的血型與小語的血型是不是一緻。”
“莫同志,現在天色也晚了,明天一早需要帶着小語去醫院采集血液信息,費用不用擔心我們派出所出公費。”
告别警察們莫岚牽着莫語慢悠悠地順着土路往家裡走,天邊已經閃爍起了幾顆星子,無垠的天空似墨藍與蜜柑色交織出的暗淡水墨畫。
兩邊的梧桐樹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四月的風仍舊帶着冬季的冷冽,大風刮過塵土都能迷了人眼。莫岚嗆了幾口才發現是燒完的紙錢碎屑,她立刻捂住女兒的口鼻繼續往前走着。
路過一十字路口,女人長發及腰身穿白衣蹲在路邊,火光跳躍映照在她慘白的臉上,金元寶銀元寶散亂在她周圍,她手上拿着一個枯枝嘴裡念念有詞,是在呼喚着家人的名字。
村裡的死人都埋葬在後山的南面,大家一般燒紙都會去墳前燒,隻有不知道墳在哪裡或是趕不上上墳的才會畫個圈在十字路口燒。
莫語盯着燃燒的火堆出神,她對媽媽指了指蹲在路邊的阿姨表示她要過去看看。莫岚點頭就要牽着女兒去離得近一些看,可是莫語搖頭讓媽媽等在原地。
女人正專心緻志地燒紙身邊突然多了個小女孩,漆黑空洞的眼睛望過來的一瞬間女人心髒驟停,握着枯枝的手差點跟紙币一起掉進火裡。
“小……小朋友有什麼事嗎?”
莫語指着地上一串還沒燒的金元寶和火柴盒遲疑地張開嘴問,“能借給我嗎?”
火光照在莫語的身上把她影子拉長,女人心裡才踏實下來,利索地把東西遞給小孩,“這樣不好吧,說不定會犯什麼忌諱。”
“沒關系,我是給自己燒的。”莫語接過東西還禮貌道了謝,她從路邊撿起一塊石頭畫了個小圈,默不作聲地看着金元寶一點一點被火舌舔食殆盡。
風吹過帶來一身雞皮疙瘩,女人看着不知何時歸還的火柴盒猛地把頭一埋,雙手合十瘋狂請求祖先保佑。
遠去的莫語哒哒哒地跑向媽媽很自然地把手塞進媽媽的手心,兩人繼續走着。
“剛才小語在給誰燒紙錢啊?”莫岚疑惑地問。
烏雲遮蓋了明月,樹枝晃動間像極了張牙舞爪的怪物,星光卻在這一瞬間注入了莫語的眼底。
“給可能一出生就死了的莫語和給被李興國打死的莫語。”
小孩子的童言無忌總是讓大人忍俊不禁,莫岚笑着揉亂了女兒的頭發,細細軟軟的發絲從指間劃過讓她的心軟的一塌糊塗,“那我是不是也得給可能大出血死的莫岚和給任意可能意外死亡的莫岚燒紙啊?”
“媽媽,不用燒。”
莫岚聽着女兒稚嫩清甜的嗓音說着了不起的情話,“因為我會保護好媽媽,不會讓媽媽死的。”
“不得了啊,我們小語今天整整說了六句話呢!已經從鋸了嘴的葫蘆進化成小悶葫蘆了。”
莫語皺眉鼓起了包子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