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魚卻猶豫了,钗子還在他的懷裡,若是當着張福令的面解開衣衫,钗子露出來該如何解釋呢。
嘉魚接過毛巾,搭在胸口的手有意無意地點敲着,見張福令始終沒有要走的意思,半晌,他忽然笑道:“師父不回避麼?”
“嗯?”原本坐在床邊的張福令心虛地轉過頭,臉像是掉進了大染缸裡,最後被紅色鋪滿。
除了那些過敏的紅疹子,她是想看看嘉魚胸脯上,之前的箭傷恢複得如何,平日裡問他,他都是滿不在乎地說一句無礙。
百聞不如一見,沒有親眼瞧見,張福令心裡到底還是有些憂心。
想着那日她也給嘉魚包紮過,便再看一眼也無妨,誰知,這個平日裡從不在乎男女授受不親一說的人,今日反倒責怪起她來。
張福令尴尬地咳了一聲,辯解道:“我是怕你還有什麼忙……需要我幫一把。”
“沒有。”嘉魚沉聲道,眉眼間戲谑的笑意更濃。
張福令紅着臉躲去屏風後。
少年健碩的身影投射在屏風上,一舉一動盡是引誘。
張福令走到門前,清爽的秋風掃去臉上的滾燙,她問守在門口的君影,“藥還沒好嗎?”
君影搖頭,“末莉姐姐方才因煨藥的事,又和王媽媽吵了一架,那藥啊,還要等上一等。”
張福令蹙眉,“這事兒也能吵起來?”
自從上次屋中失火她冒死救出王媽媽後,家中幾個勢利眼以為王媽媽得勢,都巴結着往她跟前湊,倒是從前和王媽媽關系還算過得去的末莉,對王媽媽的态度肉眼可見差了起來。
張福令原以為是小姑娘吃味兒,便沒有理會,可這都過去三月餘了,怎的煙火味還這樣重。
于是,她讓君影和自己同去庖廚走一趟。沿路同君影閑聊,先将緣由梳理了一遍。
王媽媽原先是張福令的奶媽,後來張福令斷奶後身子骨一直赢弱,她便被指去專門給張福令煨藥。
因奶媽這層關系,王媽媽在府上的地位并不低。但由于她整日蝸居于庖廚,這地位又顯不出優越。
府上有些個見風使舵的人便對她冷眼相待,久而久之,王媽媽心中不免懷怨,張福令亦慚愧自己管理不周。
是故當她從火中救出王媽媽,府上的人開始巴結王媽媽時,隻要不過分,張福令都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末莉偏偏是個刺頭,最見不得這種陽奉陰違,漸漸對王媽媽生出些許意見。
“奴婢聽說,是王媽媽無心燙了末莉姐姐的手。”君影乖順的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說給張福令。
張福令來到庖廚時,末莉早已不見蹤影,隻有王媽媽坐在爐子前搖着蒲扇。
王媽媽看見張福令,布滿橫肉的臉上擠出笑,“小姐怎的親自來這種地方了?”
“末莉呢?”張福令問。
王媽媽拿着蒲扇指了一個方向,“往那邊跑了,這小丫頭越發沒天理了,老奴不小心将她的手燙一下,她便哭着喊着沒完沒了。”滾滾濃煙模糊王媽媽的聲音,“到底是老奴煨了多年藥手腳粗劣,不比那小姑娘的細皮嫩肉。老奴便不覺得那水燙。”
這話帶着酸味,帶着不滿,張福令蹙眉,她指了門口一個小厮,“你去煨藥,煨好便給嘉魚送去。”
“日後,王媽媽還是來屋子裡伺候吧。”
張福令說完,轉身往王媽媽指過的地方快步走去。
王媽媽是她的奶媽,吃着人家的奶長大,到頭來總不能落得個無情無義的名頭。
張福令尋到末莉時,這小丫頭正蹲在一處牆角下抹眼淚。
“末莉,”張福令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小丫頭仰頭,見到是她,小嘴一撇,淚珠子噼裡啪啦往下滾得更歡了。
“小姐……”她哽咽難挨,一句整話也說不出,張福令柔聲安慰幾句,扶着她的胳膊道:“快些起來,小心腿麻。”
末莉應一聲,由張福令扶着起身。
她本蹲在一片草叢裡,起身時将周遭的草撥開,張福令目光微閃,發現牆上有一處不對勁。
張福令扶着末莉站穩後,幾步靠近拿出凸出的磚塊前,她試探着伸出手,磚塊微微一晃,忽然被抽出。
“這……”末莉抹幹眼淚,一臉茫然地看着張福令手裡的磚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