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一聲,賀遲緒好像聽見什麼在破土而出,一個萌動的芽芽突破心底沃土,倔強的向上探去,卻不得其法。
“找你呀。”他的聲音裡藏着笑,讓人察覺出來的溫柔。
瀾郁心裡一顫,不自然的看向前方,岔開話題“還有多久到,怎麼這麼久。”
賀遲緒颔首看向她側顔“還有兩天,你當幽都是那小門小戶,随便走走就到了,幽都好歹位于九州之一。”
複問“那倔鳥是什麼?百鳥錄上沒有她這種。”
“倔鳥?”瀾郁想了想忍俊不禁,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怎麼一個叫蠢蛋,一個叫倔鳥。“你是說泱泱嗎?它怎麼了,你們鬧不愉快了?”
“泱泱?還挺好聽,我可以這麼叫它嗎?”賀遲緒聽到興緻沖沖的問道,“是有些小摩擦,不影響。”
看見它是雲昭姑娘喜歡的份上,那倔鳥,呸,泱泱在他頭上拉屎的行為就不計較了。
他清了清嗓子“度朔賀家裡面有些不太平,他們一心想脫離幽都自立門戶,所以城内可能會有豢養府兵的情況。”
“賀前輩不管,任由他們發展嗎?”瀾郁問道
賀遲緒搖搖頭“賀家旁支皆安分守己,唯獨這支,狂妄至極,幽都内部不止一次商議要讨伐整頓,可都被一些不可抗的因素擋了下來。”
“所以這次出行才會隐瞞身份,我不重要,可若是危急關頭,懇求你務必帶晚苡先走。”
賀遲緒與賀晚苡若全折在這裡,幽都就全完了。
他信雲昭姑娘有這個實力。
他剛才在過往雲煙中才想明白父親的用心,清月師姐的實力一直被父親掩蓋,其修為怕是早已步入大乘期。
為什麼死活攔着不讓她去争執劍人的身份呢。
他哪怕是早已領略過父親的鐵血手腕,還是會為猜測吓到,這段時日的慈父孝子裝夠了,竟有些忘了幽都之主怎會是表面那般。
那些人無辜嗎?不見得,光度朔城的罪行就成摞的擺在書案上。
如今的度朔城内怕是早已布滿了夜行衣和竹雲輕,待她們五人出城之日,所有暗衛傾巢而動,度朔城将無人可逃。
終歸還是出手了,以護繼承人的名義鏟除異己,名正言順。
“那你怎麼辦?”瀾郁轉頭看向他問
賀遲緒滿臉不在乎說“生死有命,你們安全便好。”
瀾郁眼裡是沒有任何感情的看向遠方,低語了一句“你能不能上點心。”
賀遲緒沒聽清說什麼,隻道是她應好,他垂眸正好看着雲昭,發飾不張揚,素雅又不失身份,他想起初見時的戒備,覺得恍然。
“好啦,我們都會好好活着的。”
他不擔心殘幽玉佩的功效,她的毒終會有解的那一天。
瀾郁不虞的說道“誰說你不重要,你自己不把命當命,誰還肯關心你。”
說完覺得再在這待下去,她遲早會被氣死,所幸,袖子一擺,回房去了。
賀遲緒懵然的看着她,語氣重的不正常,然後就看見她呼哧呼哧的回房了。
好久他才回神,嘴邊浮起些傻笑,她是關心他嗎?
瀾郁推開房門,胸口重重的起伏,将瓷罐打開,囫囵的塞了顆糖漬話梅,不解恨,吃了好幾顆才消了氣。
泱泱癱坐在桌子上仰着頭,兩根羽毛在合力開着果子,顆粒飽滿的果肉一顆顆的倒入嘴裡,餍足的吃着,被開門聲驚的一抖。
意識掃了遍屋外,發現沒人,才開口說“主人,誰惹你生氣了?泱泱去宰了他,是不是那個蠢蛋。”
“得了,我在生我自己的氣。”瀾郁趴在桌子上,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着。
她是十八門中最鋒利的利刃,是宿梧上下最受歡迎的師姐,是當今第一大家顧容的親傳弟子。這一切,本該沿着既定軌道運行的,卻被突來的石子盡數大亂。
瀾郁将頭埋進皓腕,不願起來,她不知剛剛為什麼就突然動了怒,按理來說,是不應的,她與賀遲緒素不相識,不能因為短短幾月相處就可以無條件的相信對方。
泱泱震驚的看着頹廢的主人,她的主人,是高高在上,不染風雪的,怎麼遇見那群壞人,就成這樣了
遙笙師姐曾言:悲傷來臨的時候,靠别人安慰總沒有自己消化緩解的快。
泱泱隻好操縱着羽毛,繼續剝着果子,又叼來一塊絹布,将果仁都放在上面,等一會主人起來吃。
攸甯師姐曾言;人生兩大樂事,一個吃,一個睡,二者缺一不可。
瀾郁傳去的通訊符被人接收,他看向靈紙展顔笑着,看着一望無際的茫茫白雪,将手一松,飄落在鋪滿雪粒的草叢裡——安全,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