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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櫃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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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所有人都知道,大魏的皇後是馮氏,太師馮熙之女。

太和十七年四月十八日,行冊後禮。

然而當晚,皇帝卻宿在了宮外的皇舅寺裡。

皇帝越往寺裡走,心裡越有些吃味。

石闆道兩邊迎駕的人越來越多,多是男僧,卻少女尼。

雖說出家人六根清淨,可這寺廟裡男人也忒多了些。

但他眼下一心想見月華,一時也沒有仔細計較那麼多,腳步不停往寺院深處的禅房去。

到了月華房外,卻見裡面熄着燈,無人出來迎他。

住持支支吾吾,說妙蓮居士身子不适已經睡了,不能見駕。

皇帝見此,心裡起疑,不顧攔阻,上前推開房門,房内一股濃烈酒氣湧出。

皇帝回身看了住持一眼,住持垂首束手慌忙跪下。皇帝暫時沒有責罰,隻自己走進房去,不許人跟着,也不許掌燈。雙三念和劇鵬在他身後将門掩上,守在門外。

“阿宏……阿宏……”他聽見她喃喃喚他。

“我在這裡。”房中一片漆黑,拓跋宏借着透過窗戶的一點淡淡月光,走向呼喚的源頭,走向床榻,走向她。

她一身酒氣,歪在榻上,手臂垂下來,手裡虛握着一隻搖搖欲墜的鎏金高足鋼杯。

皇帝彎腰拿走她手裡的杯子,杯裡還有少許酒,皇帝飲下,酒烈得他蹙眉。

“雖聽太師說你身子好些,可也不能喝這麼烈的酒,傷身子。”他說。

她并沒有理他,嘴裡含含混混說着些他聽不真切的話。原來是醉了。

她寝衣松散,露出大片春光,也沒搭蓋被褥,皇帝怕她酒後着涼,脫下外袍蓋在她身上。

她半睜開眼,看見了他,咧嘴笑了:“我就知道,喝了酒就可以看見你了。”

他聽了這話,心裡一痛。

她擡起手,看着手内空空,說道:“我的酒呢?”掙紮着爬起身來,四下張望,見酒杯在他手裡,就探身過去拿,他胳膊往後一揚,不許她拿,她撲了空,身子便整個栽進了他懷抱裡。

“阿宏……我要喝……”她口齒不清地嘟囔道。

“不要喝了。”他棄了酒杯,雙臂将她緊緊抱住,不許她亂動。

“我要喝……我不喝,你就會……‘嗖——’地不見了……”她委委屈屈,委屈得快哭了似地。

“我不會不見。這次,我會一直一直陪着你。”他說。

“你騙我。”她哭泣道:“你每次都騙我。你每次……每次都是……”她越哭越兇,開始打他,打得越來越重,宣洩她無盡的恨意。他全部承受。

“對不起,是我不好。任你打,琉璃。”

她打了他一通,直打到沒了力氣,又撲進他懷裡,抱着他嗚嗚咽咽地哭。

他輕輕撫拍着她,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地道歉。她抽泣聲越來越細微,漸漸如一隻小貓般柔順地蜷在他懷中睡着。

皇帝守了她一夜,夜裡月華吐了數次,他也一一耐心照顧。第二日清早月華醒來,身上還蓋着他的龍袍。

月華醒來,看見他,定了定神,坐起身來。

十一年不見,他五官長開,身子也更挺拔,倒是越發俊朗了。

她靜靜看了他片刻,或許是他睡夢中感受到了目光的重量,他也醒來,見她已醒,沖她溫柔笑道:“醒了?”

他仔細端詳着她。

她美貌未減毫分,因身體複原,不像出宮前那般病弱蒼白,而是豐盈美麗,妩媚動人。

他欠起身子,待要笑着對她說些什麼,她甩手給了他一個耳光。

“滾。”她冷冷道。

“琉璃,我……”

“滾出去。”她面色寒如冰雪,指着房門。

“琉璃你聽我說——”他握起她的手。

她奮力甩開,大聲呵斥道:“不要碰我。滾,你滾!”

皇帝暗忖,她昨晚酒醉,大概對于發生的事毫無記憶,現在忽然翻臉也屬正常,畢竟十一年來是他辜負了她。但既然昨晚她醉酒時流露出對他的依戀,那想必她心裡實則對他仍是十分有情的,隻要假以時日,定能令她回心轉意,于是溫聲道:“你恨我是應當應該,我自知辜負了你,并不為自己辯解。可是月華,昨夜你不是這麼說的。昨夜你要我,你愛我。”

月華将她身上的龍袍擲在地上,用手攏好寝衣,冷笑道:“昨夜我喝醉了酒,神志不清,就當是被一條狗欺負了。還請陛下不要當真。”

她話說得毒辣,他猝不及防,噎得啞口無言。

許久,他才說道:“就當我是條狗,狗也有些用處,你何不留着。”

月華被他氣得笑:“狗尚且看家護院,這些年,你看護我什麼了?拓跋宏,你既護不了我,就不要來招惹我。就好像,履行不了的誓言,你就不要輕易去許。”她的話字字直紮進他心上。

“你既然不想見我,我不在這裡煩你,過些日子再來看你。”最後他說:“我會再來的。你昨夜醉酒,今日用膳需清淡些。”

月華譏笑道:“貧尼多謝陛下美意。這佛家寺廟,連一點肉星兒都無,就算想吃得油膩,恐怕也難。”

皇帝黯然離去。

月華略坐了坐,聽得外面沒有動靜,起身去将櫃子打開。

櫃子裡赫然藏着一個衣冠不整的俊俏男子。面如傅粉,眼含桃花,唇若塗朱,通身一股風流态度。

“你是貪戀他、不心疼我?他都走了,拖這麼許久才放我出來,”男子笑道:“難不成還怕他折返?”

月華垂眸笑道:“他倒是真的做過去而複返的事。”

男子并不整理衣衫,袒着前懷,任由薄衫松松垮垮披在身上,便大喇喇在桌前坐了,給自己倒了一杯昨夜的殘酒,仰頭灌進肚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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