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襄之瞧見她衣衫上沾了關秀的血,端了盆水給她洗手。
“潇潇吓哭了,隋姑娘不害怕嗎?”
“元先生有所不知,這樣的場景青樓裡多的是,見慣不怪。”隋妤君接過帕子擦幹手。
“臉上還有。”元襄之點點自己的左臉。
隋妤君用帕子擦拭,“還有嗎?”
元襄之搖搖頭,攤開手看着她,隋妤君不明所以,一臉疑惑。
“手帕給我吧。”
這方手帕已經被她弄髒了,隋妤君下意識捏緊,問道:“不丢掉?”
元襄之解釋道:“元某家貧,素來節儉,這手帕洗洗便可,丢了可惜。”
她忽然憶起江佑晖來,小郡王愛潔,情到濃時甚至會親自給她擦臉,但每次都會丢掉,如同在盤龍幫那晚扔進火裡一樣。
她曾好奇問過,江佑晖玩笑似的說他身份尊貴,不至于去用别人用過的東西。
當時她是如何做的呢?
她按下滿腹屈辱,換上笑臉恭維他。
隋妤君掏出荷包,數了數裡面的碎銀子,系好,連同手帕一道放于元襄之手中。
“是妤君考慮不周,先生缺錢盡管與我說。”
元襄之愣在原地,他隻是要回手帕,并不是向她要錢,可面前的女子眉眼含笑,卻又不止是笑,藏了他看不明白的東西,一時間不知張嘴說什麼。
他的猶豫隋妤君看在眼裡,以為是他顧及男女大防,“先生,這個荷包是在外頭随便買的,潇潇他們三人都有。元先生不收,可是嫌棄我?”
“不敢。”元襄之收回手,她卻轉身離開了。
晚上劉叔準備了豐盛的晚膳,連關秀都特别準備了餐食。
孫紹和取下官帽,垂頭喪氣地坐下,招呼大家一起吃。
這頓飯吃得格外安靜,孫紹和終于忍不住,放下碗筷,長歎一口氣:“虎毒不食子啊。”
“孫兄此話怎講?”元襄之很捧場,孫紹和心情不佳,讓他吐露出來排解一二。
“下午我去了趟牢房,與關家人和宋平說關秀難産一屍兩命,你們猜他們如何說?”孫紹和回想當時的情景,心中悲戚,“關家老太太瘋魔了,居然說死得好、罪有應得,我告訴她關秀之死因她之過她要坐牢,她立馬攀咬宋平,說宋平常年不歸家沒有照顧好關秀,才導緻她輕輕一推關秀就沒了。”
“那宋平呢?妻子難産而去,他是何模樣?”隋妤君問道,莫非宋平也是薄情寡義之人。
“宋平趴在地上拉我衣擺,求我允他見關秀最後一面,他認罪,說是他殺了嶽父關振山。”
“什麼?是宋平做的!”
“具體如何還要審問關秀,畢竟那根針确實是關秀所有,宋平也認了,李捕頭在他家中搜出一套新衣鞋襪,是關振山的身高尺寸來做的。此事與他們夫妻二人脫不了幹系。”孫紹和未将宋平的供詞說出來,他要審問過關秀才能判斷。
“這家人真是奇怪,上不慈愛,下不孝悌,倒反天罡。”梁其文悠悠道。
“你家中簡單,又是獨子,自然不會明白。平民百姓有男女之分,官宦世家更有嫡庶之别,想要父母一碗水端平太難了。”馮久年盯着茶碗,茶湯裡沉底的茶葉也是長度不一,何況是人。
葛潇潇見氣氛凝滞,引開話題:“我去看了關秀姐姐的女兒,紅彤彤的,軟得像沒有骨頭。”
“小孩子都是這樣,我九妹妹出生的時候我抱過,我那時不敢用力,生怕把她傷到。”馮久年說起自己家中的事情,緩和氛圍。
“久年還抱過妹妹?家中真是人丁興旺,不知是令尊是京中哪一位大人?”孫紹和問道,馮久年在三個學生中性格最為溫和,想必是書香世家的公子。
馮久年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家父是馮廉。”
“安瑞伯?”孫紹和詫異,安瑞伯馮廉是當今皇後的親哥哥,風流俊逸,妻妾衆多,他妹妹馮萱便是憑美貌被皇上看上,召入宮中,沒幾年便封為皇後。
孫紹和在京中備考時,曾見安瑞伯打馬過街,說是滿樓紅袖招毫不為過。
父親風流名聲在外,馮久年有些尴尬,扯開話題:“孫大人與元先生年歲相仿,想必已經成家有兒女繞膝了。”
孫紹和蓦然笑了:“那晚喝酒我還與襄之說起此事,本官還未婚配,家中催得緊。”
馮久年一聽更尴尬了,哪有晚輩打聽前輩婚事的,太失禮了,他忙不疊喝口茶水掩飾。”
見馮久年不停喝茶水,隋妤君解圍道:“孫大人志向高遠,不在後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