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先生你是在作畫嗎?”他問道,眼睛裡充滿了渴望,“可以畫一幅我和祖母的畫像嗎?”
鄭老夫人見隋妤君手裡抱着畫卷,自覺看透他們兩個的關系,忙拉過孫子,對元襄之說道:“川兒嬉戲之語,不打攪元先生了。”
“祖母你常說不能陪我一輩子,叫我好好讀書,可如果元先生将我們畫下來,祖母便可以長長久久地陪我了,城裡的畫師肯定沒有元先生畫得好。”
鄭雨川的稚語在元襄之聽來格外感動,幼時他也是這樣粘着祖母,祖母閑時會畫下他的有趣之事,在老宅的書房裡,有厚厚一疊畫冊。
“既然川兒不嫌棄,我豈有不同意的道理,川兒你帶祖母去亭子裡坐着,我這就開始畫。”
鄭老夫人被鄭雨川往亭子裡拉,隻來得及向他道聲謝。坐在亭中,又覺得僵硬,不知道該看何處。
隋妤君見狀,柔聲道:“老夫人和川兒看池塘裡的錦鯉吧,也可以喂魚。”
原本祖孫倆也是過來喂錦鯉的,兩人一聽,改變坐姿,轉向池塘,丫鬟适時遞上魚食,二人喂魚說話,自在多了。
隋妤君也不閑着,今日她心情好,站在一旁幫元襄之磨墨。
紅袖添香,多少人求不來呢。
微風和煦,宣紙上逐漸勾勒成形,記錄着此刻的美好,錦鯉聚在一起争魚食,吃完又四散遊開,逗得祖孫兩人笑逐顔開。
隋妤君發現,元襄之很會抓人神韻,怪不得在赤縣孟維光要找他切磋畫技。
視線從宣紙往上,他的膚色很白,嘴唇是淡淡的粉色,鼻梁高挺,劍眉星目,眨眼時纖長的眼睫掃下一小片陰影。若是他肯恣意風流些,定能吸引不少姑娘,偏生他氣質溫和,一身書卷氣,叫人不敢輕易玷污。
收到自己的畫作總是開心的,鄭老夫人又送了好些曲安縣的特産給元襄之,元襄之讓學生幫忙連同曲安雪芽一道寄回京城。
夜裡,鄭老夫人讓大家早些休息,明日放水節要早起。
翌日清晨,大家齊聚鄭府大門,兩輛馬車一前一後駛向城外舉辦放水節的地方——邴江。
他們一下馬車,映入眼簾的是烏壓壓的人群,一年一度的盛會,百姓們早早前來,占個好位置,圖個吉利的兆頭。
鄭府的位置很靠前,可以近距離看到祭台和不遠處水利工程的渠首樞紐。
祭台設在邴江岸邊,橫放三張高足紅木禮案,中間那張高于左右兩張,中間的禮案上放置三個香爐,左右的禮案擺上祭品。
兩側有樂師數十人,樂師身後還有十八位立于巨鼓前的壯漢。
這次放水節的主祭官是曲安縣縣令,他身穿黑色禮服,先對邴江一拜,請三炷香,回身高喊道:“禮樂起——”
樂師們的絲竹管弦奏起,曲調悠遠厚重,帶着幾千年的沉澱叩開人的心房,讓人耐不住好奇去聆聽它的故事。
接着選出來的十位司儀着禮服開始跳祭祀樂舞,廣袖高帽,以舞祭奠先賢。
鄭雨川看到了鄭員外,他一手拉祖母一手拉母親,高興地說道:“快看,那是爹。”
衆人都瞧見了,鄭員外身材壯,禮服穿上後更加莊重文氣。
“瞧,梵音大師也在,跳得最規矩的就是。”鄭老夫人指向十位司儀,又轉過頭向隋妤君等人介紹,“梵音大師是城外谷山寺的住持,每年的放水節他都是十位司儀之一,改日帶你們去谷山寺燒香,谷山除了曲安雪芽,谷山寺也頗有名氣。”
聽到有好玩的地方,三個學生連連點頭,滿是期待。
祭祀樂舞很快結束,禮樂聲停,十位司儀立于縣令大人身後,縣令高喊:“肅穆整裝——”
所有前來的百姓紛紛收斂神色,整理衣裳,人與人之間空開一點距離。
“行禮——”
縣令一聲令下,禮樂再起,百姓跟着縣令一道彎腰作揖。
“再拜——”
……
“三拜——”
百姓滿懷虔誠拜完三拜,感念先賢治水之恩,潤澤這片大地,使他們有田可耕,有屋可住。
禮樂停下,縣令大人展開祭文祝詞絹帛,帶領十位司儀一起宣讀,十位司儀用盡全身力氣在喊,傳說邴江源源不斷的江水會将祭文祝詞傳到天上,讓先賢聽到,保佑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縣令大人連同十位司儀喊得臉色通紅,沒等他們歇一會兒,一匹白馬從遠處沿江奔來,白馬上坐的是一位手持令旗的令官。
“快看,令官到了,重頭戲來了。”鄭老夫人招呼他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