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後面脫困的顔七三人見狀,也慶幸地松了口氣。
使一樣的招數,不愧是兄妹倆,顔七收回看火光的眼神,将長劍刺進地下任血順劍身而下,很快洇濕一小塊地方。
她取出手帕來擦手,她的雙手和臉上沾了不知多少人的血,心底不存一絲害怕,反倒格外興奮,一種壓抑許久的詭異情緒爬上心頭,刺激每一處感官。
幾人不再找地方躲藏,站在一旁靜候敵軍,此刻救兵已到,自有奇縱軍和敵軍正面對抗。
“來的人是達魯爾。”顔七擦完臉上和手上的血迹,丢掉滿是鮮血的手帕。
葛暮雨望着帶兵追來的達魯爾,一如此前在戰場上見到的壯碩模樣,他側目瞟了一眼顔七,幸好她還算冷靜。
達魯爾來勢洶洶,仍舊裝出一幅笑臉:“葛校尉,許久不見。”
“套什麼近乎?既然來了那就别想走。”葛暮雨拔出佩刀,跟随他的動作,後面的士兵們齊齊拔刀,“兄弟們,跟我上。”
“锵——”
開了刃的冷鐵,鋒利,無情。
“噗——”
血肉之軀如何阻擋?
有人耳鳴發狂騰躍高處一刀劈下,有人眼前血紅手指削去而不自知,有人口吐鮮血,混合着碎牙、碎肉。
手指、耳朵、斷臂、殘腿、頭顱……散落在樹林各處,血腥氣彌漫開來,令人作嘔。
在戰争面前,士兵如同野獸一樣進攻着,為了領地與對手搏命。
好似整個世界都浸潤在一片紅色之中,火光是紅色的,鮮血是紅色的,眼睛也是赤紅的。
兩支隊伍打得難舍難分。
“跟他們拼了,我若死了回去告訴我娘,我給她掙臉了。”有參加增試的年輕人喊了聲,他提起帶的柴刀噌地沖了上去。
可他完全不會武藝,剛上去便被人踹倒,他的兩個同伴大喝一聲,壯了膽,随即沖上去一左一右扶起他,三人背靠背見敵軍便砍。
幾息後,陸續有人加入,有幾人是會些粗淺功夫的。
留在原地的幾乎都是不會武藝的普通百姓,人貴在有自知之明,現在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時候。
顔七三人自然不會袖手旁觀,早早沖進敵軍當中,可惜了長劍剛擦幹淨又要染血。
葛暮雨發現顔七逐漸接近達魯爾,他心中有個猜測,偏過頭去不再看,幫身邊的人攔下偷襲的敵軍。
漸漸地,達魯爾的士兵所剩無幾,他自己也滿身血污,身上的铠甲被割破大半。
顔七喘着粗氣譏諷:“貴國的铠甲竟如此劣質,經不起我手裡的劍劃幾下。”
達魯爾推開來扶他的士兵,啐了一口,怒道:“顔七,義父義母死後,你倒是學壞了。”
“閉嘴,不許你叫他們!”仿佛觸到逆鱗,顔七長劍直指達魯爾,眼眸中充斥霜寒,“當年我爹娘收留你,兄姐照顧你,你是如何恩将仇報的?”
達魯爾大笑出聲,露出帶血的白牙:“各為其主,何來恩将仇報?”
“真是不知死活。”顔七提劍上前,即使右手酸痛,虎口發麻,她也要殺死達魯爾,為親人報仇。
這是她可以光明正大報仇的一次機會。
達魯爾舉刀相抗,她便用雙手咬牙往下壓,刀劍摩擦出劇烈的火花,照亮二人猙獰的面孔,像地獄裡索命的惡鬼。
不知何時,樹林間隻剩下在打鬥的顔七和達魯爾,葛暮雨捆了剩下幾個達魯爾的手下,準備帶回去審問。
葛潇潇癱坐在地歇息,她今日太累了,打了好幾場架,明日怕是得睡一整天。
梁其文和馮久年坐在她身側,靜默不語。
旁邊有人在哭,他的夥伴兄弟死了,出城前說好的三人一起拿頭名回家分賞銀,可是才過完一天啊,就隻剩他一個人了。
達魯爾用力一拳打向顔七肩膀,顔七吃痛後退兩步,下一瞬頭上長刀砍來,她轉身躲過,長劍奮力往上抵。
“我今日,一定要你死!”顔七低語道,虎口開始往外滲血,順着手背染到青衫上。
壬哥和癸哥立在一旁,目光關切,他們沒有上前,心裡明白這是顔七的心結。他們來到顔家時,她還是個整日隻知道叫兄姐帶她玩的幼童,一晃十幾年過去,他們見證了她從一個無憂無慮備受寵愛的富家小姐變成背負仇恨沉默寡言的顔氏當家人。
顔七雙手幾乎握不住劍了,達魯爾欲一刀挑開了她手中的劍,卻發現她不知何時将劍柄綁在手腕上。
手臂在空中掄個圈,顔七撐着劍單膝跪地,腦袋低垂,大口喘氣,汗水混合血水滴答打濕了土地。
“怎麼,這就不行了?不是說要我死嗎?”達魯爾靠近,俯下身用佩刀挑起顔七的腦袋。
仇恨是一種特殊的力量,能使人發揮出巨大的能量。
擡起頭的瞬間,顔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徒手握住佩刀,借力起身,一腳踢向他的手腕,他松了手,佩刀應聲而落。
在達魯爾還未反應過來時,已經被顔七壓在地上,長劍刺進他的胸口。
“這招使得不錯。”達魯爾嘴邊流出鮮血。
“跟你學的,先示弱,再一招緻命。”顔七手下用力,長劍又進去兩寸。
“呵。”達魯爾笑了聲,想看看天空,卻看到層層疊疊的樹影,他最後看見的居然是宿月城的夜色。
“哈哈……”兩息後,人亡笑聲盡。
與人相見要笑,與人離别也要笑,這是義父義母教他的第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