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樓是商羅城鼎鼎有名的酒樓，以中原菜色出名，百菜百味，格調高雅，往來商戶皆喜歡來此談生意，熱鬧非凡。

隋妤君等五人到時，太和樓像是被人包下了，格外安靜，夥計一見他們進門，立即招呼道：“幾位可是從京城來的？”

元襄之點頭，夥計眼睛一亮，回頭沖二樓喊道：“貴客已到。”

接着走在前頭帶路，邀五人上樓。

“幾位随我來，貴人在二樓等着呢。”

拾級而上來到一處雅間，有兩個穿黑色勁裝的健壯男子守在門外，其中一人上前揮退夥計，引五人行至門外，朝裡頭說道：“盧爺，貴客來了。”

“請他們進來。”裡頭傳出的聲音蒼老沙啞，像個古稀老人。

“是。”

守衛推開門，後退一步側身，雅間裡的情況展現在衆人面前，隻是一架山水繡屏豎在中間，遮住了上首之人，隐約能看到那人坐着的輪廓，身側還有一個少年抱劍而立。

不知那人是故作玄虛還是有不便之處，幾人沒有多問，既然大費周章提前傳信給他們，對方自然是知曉他們的身份，至于宴請的目的，靜觀其變。

屏風之前，左右各擺了三張長案，上面已經擺好碗著。

盧爺說道：“冒昧相邀，多謝諸位肯賞臉一叙，還請入座。”

“多有叨擾。”元襄之一揖，示意大家落座。

元襄之和隋妤君各坐左一、右一的位置，梁其文和馮久年依次坐在元襄之下首，葛潇潇坐在隋妤君下首，她左側還空了一個位置。

“南雨，你也入座吧。”

話音剛落，屏風後面的少年動了，他應了聲“是”，松開抱劍的雙臂，繞過屏風走了出來，與門外守衛一般無二的黑色束袖勁裝，手中之劍劍鞘鏽紅，行走間同色流蘇劍穗輕輕晃蕩，是唯一跳動的亮色。

直到他坐在葛潇潇左側的空位上，隋妤君和元襄之的視線才将将離開他。

原來是他。

隋妤君驚訝，他是在郦城盤龍幫上吓唬過她、向她讨過封口費的瘦小少年。隻是他為何會出現在此？她記得那時他的嗓音十分沙啞，不似今日這般正常。

元襄之恍然，他不僅在盤龍幫給柴房裡人質送過飯，還在小郡王别院留下扇子，引他到廚房發現黃钺下藥之事。他擡眸盯了一會兒屏風，想要透過屏風看清上首之人的意圖，究竟是什麼樣的目的讓他早早布局引他而來。

然而南雨對他們視若無睹，将劍靠在桌案旁，一心盼着開宴。

“今日是中秋佳節，太和樓十二雅馔，雖比不得京城精緻味醇，但比起外頭的胡餐西食好上許多。”盧爺緩緩說道，而後雙手朝左上拍了三下，門外的守衛立即喚道：“上菜。”

端着菜肴的夥計魚貫而入，他們目不斜視，恭敬又端正。

羊方藏魚、鴛鴦雞、樂天鴨子、糖醋四孔鯉魚、金絲纏葫蘆……

的确是京中盛行的十二雅馔，不知是誰人的想法，将名人轶事融入菜肴之中，湊成一桌席面，一時間京中權貴擺宴競相沿用模仿，連普通百姓也用其他食材代替做了仿品。

盧爺說道：“不要與我客氣，盡管吃。”

“那便多謝盧爺了，我等一路遊學而來，早已習慣風餐露宿，許久不曾見過這般豐盛的菜肴。”元襄之笑道。

在元襄之動筷前，其他幾人仍舊端坐，連茶都沒沾一口，南雨見此冷不丁開口：“菜裡沒毒。”

說着他率先動筷夾了塊兒魚肉入口，沒等他咽下，盧爺假意喝道：“南雨！休得胡言。”

南雨輕哼一聲，随意說了句“南雨知錯了”，繼續夾菜。

盧爺解釋道：“南雨這孩子從小沒了爹娘，叫我慣壞了，幾位不要介意，趁熱吃菜。”

幾人這才動筷，太和樓果然名不虛傳，菜色一絕，連京中的酒樓也不遑多讓。光說這道羊方藏魚，羊肉酥爛香醇，魚肉鮮嫩細膩，魚、羊合二為一是為最鮮。

席間盧爺不再開口，隻是透過屏風打量幾人，尤其是元襄之和隋妤君，他記得南雨從問仙州回來時告訴他的那些話。

“姓元的書生曾在四年前夜探長公主府，長公主逼他服了毒，他們之間有交易，具體是什麼交易我沒聽到，不過看侍衛的反應他們恨不得殺了這個書生。”

“姓隋的女子原本是郦城的舞姬，小郡王的相好，不知為何變成了姓元的表妹，年歲和你故人之女對得上，恰好也姓隋。”

“哦，對了，他們二人親密得很。”南雨說到這裡時煞有介事，逗得盧爺拍了他一下，笑罵道：“臭小子，還有呢？”

“臭老頭，我大老遠從京城偷到了他們的遊學地圖，馬不停蹄又趕往問仙州打探一圈，容我歇口氣行嗎？”

盧爺難得倒了杯茶水給他，南雨牛飲一般，一口氣喝了個幹淨，繼續道：“那三個學生是官宦人家的少爺小姐，在明德書院讀書的，天真單純，不足為慮。”

“他們三個興許比你還大兩三歲，你裝什麼老成。”盧爺手指點了點南雨的額頭。

南雨搖搖頭，一本正經說道：“你還不到五十，卻已經滿頭白發，聲音也像個老頭，豈不是比我還裝老成？”